第一百一十四章 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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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已是一片尸山地狱,嗜血成性的兽群和魔族在谢长羿的带领下向腹地压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不及逃命,惨叫、哭嚎、呼喊,最终沦为土壤的肥料。 天上飞过无数人影,他们在凡人的仰视中踩着剑,手持各种法器,与黑压压的魔气撞在一起。 前方是各个宗门的长老,实力雄厚,跟在后面的是门派中的天之骄子,以血rou之躯挡住了魔族进攻的脚步。 游风抓住小孩的肩膀,一剑斩断魔兽头颅,飞起的鲜血溅在她脸上,她把人把身后推,吼道:“先护送这些人离开!” “不要离这些黑雾太近!”柳若芸高声提醒,“沾上了会侵蚀你的心智!” 她实力低,帮不上什么忙,将炼制的丹药分给他们,带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往安全地带撤退。 过了二十多年,她的模样不再像当初那样青涩温婉,路过徐延的尸体时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他的胸口被撕咬得坑坑洼洼,高傲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她没有停留,甚至连为他收敛尸骨的时间也没有,咬着唇离这个最宠爱她的师兄越来越远。 魔族大军人数众多,像是看不见尽头的海潮,厮杀了近半个月也不见少,浓雾遮住了太阳,无法形容的绝望蔓延上众人心头。 就在此刻,一道澎湃剑意从下往上激射而出,势不可挡,生生划破了厚重的阴云。 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中为黄龙。与金木水火土五行对应,圣兽的神力笼罩在半空中,二十八星宿呈巨网状将深渊里钻出的魔兽一一镇压。 君戎站在应龙头顶,与谢长羿遥遥相望,他低低咳了几声,慨叹道:“只来了个小的,还算好对付。” …… 不周山顶端,六条铁链将一个人牢牢困在阵法中央,符文在她身上游走,大口大口吞吃着纯正的真元之气。 池疏看到这一幕瞬间红了眼眶,他无法想象江尤寒受了多少苦,泪水流淌,被他抛向身后,他迎着旷野大喊:“师姐!” 远处的人影一动不动,她漠然地注视着少年朝她跑来。 轰—— 突然天降剑雨,唰地插在他跟前,要是池疏多走一步恐怕已经被捅了个对穿。 谢廷赫现身,他站在江尤寒身旁,笑道:“还挺敏锐。” 不过他并不将池疏放在眼里,随意挥手,插在土里的数十把利刃齐齐震动嗡鸣,猛地飞出再次朝池疏袭来。 只要杀了这个人,神器就是无主之物。 池疏不会站着等死,他后翻躲过剑气,衣裳瞬间破开道道裂口,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同萃了寒冰般凌厉刺骨,汹涌的魔息在掌心汇聚,半空形成风暴,炽热高温将四周的空气烤得扭曲变形。 剑影在触及到他身体的前一刻便化为灰烬。 谢廷赫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这是剑灵给伴侣的馈赠,他不仅继承了江尤寒的天火,甚至还能运用五行之力,阴阳相克相生,能让他将法力发挥到极致。 他从火光中走出,艳丽的玫红染上发尾,寒霜剑合二为一,他在半空挥出惊天一剑,头顶雷声轰鸣,仿佛天被劈开了裂口,澎湃的仙气从云层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汇入他体内。 肩背发出牙酸的咔嚓声,一对狭长的翅膀钻出皮rou迅速生长展开,每侧有四根尖锐骨刺,薄薄的rou膜呈半透明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涌动,白得刺眼。 天道在江尤寒识海中惊疑不定,默默观察。 谢廷赫终于正眼看他,他脸色阴沉,抽出重明剑,脚一踏迎了上去。 白光和黑光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不周山本就摇摇欲坠,受到这种程度的波及山体开始解体。 像是重物砸在胸口,谢廷赫呼吸一窒,他听到重明剑的怒吼,结合池疏身上的古怪,瞬间就明白过来。 “你!你是堕仙的后代!” 池疏眸色冰冷,不顾唇边喷涌而出的鲜血,疯狂抽取体内真元灌入到剑身,寒霜剑与容衣仙骨兵刃交接迸溅火花,这是一场三千年前未尽的对决,两把剑震动尖啸,爆发出的威力竟将空间挤压得塌了一角。 轰—— 他想到面前这个人对江尤寒做了什么,双目赤红,不惜引动天雷强行伐骨洗髓,雷瀑贯穿他的身体,他小腹剧痛,境界却愈加稳固,从合体初阶一跃成合体中阶。 虽然不及谢廷赫,但与他纠缠几百个回合是足够了! 在狠辣阴寒的剑招中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右肩被刺中,他便换左手,专挑刁钻的角度攻击,谢廷赫被他击中好几次,血流不止,虽然不致死但也令他十分烦躁。 谢廷赫是合体大圆满,越到后面境界的差距就犹如天堑,哪怕池疏一时占得先机,他的身体也无法支撑长时间的越阶战斗,更何况他的精气已经被掏空了大半。 腿根湿腻,温热的血液顺着大腿缓缓流下。 此刻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他和孩子都会死在谢廷赫手下。 但他舍不得,不愿意,哪怕成功的可能太过缥缈他也要拼一把。 “小爬虫,也想和我斗。” 谢廷赫冷哼,他狠狠击在池疏心口,把人吊着的那口气打散了,一把抓住寒霜剑的剑刃,顺势将池疏整个人拖过来,扼住他的喉咙嗤笑:“有仙骨又如何,你还是太年轻了,为了一个女人,上赶着来送死。” 寒霜剑落在地上,激起淡淡尘埃。 他正要掐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的喉咙,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谢廷赫果断松手,抬剑迎敌。 噗嗤! 一条手臂和池疏一同自半空坠落,青光从天而降,斩断谢廷赫的右臂后回到一人手中。 池疏脱力,在呼啸的风声中砸进贺伽怀里。 贺伽立刻带着人远离战场,他望着怀里浑身是血的人心急如焚,忍不住斥责:“你!你怎么不多等等!愚蠢!白痴!疯子!” “咳咳……”池疏面色煞白,他缓缓张开紧握的掌心,“我知道……你们会来,对不起,我拿到了……师姐的……” 那是一个微缩木盒,里面赫然装着颗跳动的心脏,是他差点被谢廷赫杀死时抢过来的。 “君——戎——”谢廷赫咬牙切齿,断臂的部位正在飞速生长,他唤回重明剑,死死盯着面前之人,“我还没来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就不劳烦你请了。” 不周山毫无征兆开始落雪,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万籁俱寂中,一人踏雪而来,男子手持青伞,身着白衣,抬手间肆意风流,他透过伞面滴落的血水,对上谢廷赫的三只眼睛,微微一笑:“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叙旧的。” 两人再没多说一句废话,同时朝对方使出最强一击。 谢廷赫在爆裂的光芒中大吼:“君戎!你还以为你是三千年前那个你吗!江尤寒已经被我变成一个废人,而你,不过……她的……想要杀我,痴人说梦!” 轰鸣声震得人双耳失聪,吞没了他说出的几个字眼,君戎和他交手自然看得分明,他笑得漫不经心:“就算如此,也轮不到你说话的份。” 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池疏挣脱贺伽的手,揣着木盒朝法阵跑去,在踏入符文范围的瞬间,巨大的重力猛地压在他身上。 像是背了几千斤的巨石,压得人喘不上气,池疏脚步一个趔趄,他稳住身形,继续往阵法中央前行。 公仪襄和贺伽紧随其后,符文激起金光,在虚空形成半圆形的透明壁罩,若隐若现,两人也感受到了这股巨力,公仪襄眉头一皱,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越往深处走,肩上背上的重量就成倍增加,哪怕他是合体中阶,骨骼也不可避免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池疏咬着牙,艰难行走。 他的速度渐渐变慢,身体佝偻,连抬脚也十分吃力,像是陷在深深的泥潭里,符文抽走了四周空气,冷眼看着这个闯入者。 明明很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又仿佛很远,走了许久也走不到尽头。 起初他是跑着,慢慢变成走着,后面连直立行走的力气都没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胸膛被挤压塌陷,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他喘不上气,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池疏脸色白的吓人,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猛地咳嗽,吐出来一地血沫。 贺伽在他身后大喊,但他根本听不见,因为他的双耳也开始往外冒血,不过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回头。 他躺在地上,声音微不可闻。 “师姐……” 江尤寒猛地站起来,她原本还在暗自运转识海上方的星辰,谁知一转眼就看到池疏重重倒下,煞气已经攀上她的脖颈,就算这样也没有丝毫惊慌的人突然乱了方寸。 她紧紧盯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池疏手指微曲,他抠住坚硬的土石,挣扎着继续朝这个方向爬行。 江尤寒心神俱震,她果断道:“我和你签订契约。” 天道一言不发,将卷轴推到她面前,江尤寒划破手指在上方写下名字,随着红光一闪,契约生效。 贺伽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境界的差距在此刻显现出来,哪怕他有凤凰后裔的血脉,也只能在这里停下,他焦急万分,冲身后的公仪襄大喊:“有什么办法带他出去!他会死的!” 公仪襄叹道:“想要打破法阵,只能让阵眼毁去核心,必须用寒冰剑刺穿那颗心脏。” 贺伽瞬间想通其中关窍,这就是池疏拼了命也要夺得木盒的原因,他扑过去揪住公仪襄的衣领,嘶吼道:“是你告诉的他?为什么?你怎么不去救江尤寒,让池疏去送死,你不是喜欢她吗?你怎么不去!” 公仪襄神色莫名,他静静凝视着贺伽:“贺公子,如果我说这是命,你信吗?” “放他妈的狗屁!你个卑鄙小人!自私自利!你就是故意的!”贺伽气得破口大骂,他一把扔开公仪襄,朝池疏的方向望去,这一看,他彻底呆住了。 在那道缓慢爬行的身影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公仪襄轻声道:“不该留的,始终留不住。” “哎呀,好可惜,只差两个月,孩子就能平安出生呢。” 天道感叹,祂对上江尤寒难以置信的神情,故作惊讶:“咦?你居然不知道吗?” 祂撕破伪善的面具,发出充满恶意的笑声:“我知道你一直不答应,是想找到破局的方法,可惜最后还是不得不求助于我,江尤寒,你不是喜欢等吗?现在轮到你等了,等到阵法毁灭,你重新恢复自由,才能获得我给予你的力量。” “你要记住,是你的狂妄自大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