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是非之地（修）

    侍者将齐菱姜照眠二人领到会场的位置上，指着座位上携带的阵法介绍道：“两位如有竞拍需要，往法阵内注入灵力即可。”

    齐菱闻言兴冲冲摆弄起镌刻其上的阵纹，姜照眠不动声色环顾偌大的会场，侍者瞧一眼这里一时间用不上人，便道：“有事唤一声就有人过来为二位服务。现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齐菱头也没回，侍者矮身退下。

    阵纹黯淡下去，她收回手偏头看向一边安安静静的姜照眠。他带着一只银纹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流畅的下颌曲线从面具下延伸出来，一双清淡澈净的双瞳微微带着好奇打量周遭的事物，难得看出了新鲜之意。

    置身于人群纷杂的地域，姜照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各门各派的修者你来我往寒暄交谈，间或有散修混在其中，会场上边围了一圈栏杆布置成阁楼，微微晃动的赤色珠帘后影影绰绰坐着几个人影。

    独拥单独的包厢，这些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在看什么？”神色定格久了些，齐菱忽然凑过来问他。

    姜照眠收回视线稍微侧头，修长脖子上的筋rou抻出几道明显的突起，在洁白端庄的颈子上显得莫名旖旎绮丽，齐菱的视线顿时有些偏了。

    对方脑袋凑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长眉一挑，他从容冷静地远离齐菱一段距离，侧头瞥了一眼阁楼上的那些人示意齐菱，问：“你有把握拍下正元丹？我看那些人未必会放手。他们久居高位，积攒的财力也够拿出来挥霍的了，悬冰乳是稀有，却不一定能令逐钧月动心。”

    佳人冷漠离去，涌起的气流毫不留情地冲淡萦绕鼻间的冷香，齐菱心底被小猫抓挠痒痒似的，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好好惩罚，做一些多余的事。上下唇紧抿她轻轻咳嗽几声掩饰过去，齐菱板起脸，“对你的道侣多点信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买的什么关子？看她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有什么不知道的准备，那他就拭目以待了。

    姜照眠放松脊背倚靠向后，此时底下场台忽然间纷扰起来，拍卖会也即将开始了。

    一件拍品被呈上展台，拍卖师使用特殊的手法揭开其上的防护封印，将拍品展示在众人眼前，名称功用一一道来，然后流程走到竞拍环节，法阵中心陆陆续续地亮起光芒，竞拍开始，价高者得。

    对于拍品的价值，每个人心中都有估测。一开始凑热闹的人多，随着价格节节攀升，大多数人自动放弃，只剩下寥寥几个角逐。

    前面的拍品都是开胃菜，会场上的人声此起彼伏，阁楼之上静悄悄，珠帘轻碰后的身影轮廓仿若镜花照影，看不真切。

    不知为何姜照眠对于阁楼上的那些人有些在意，心神不安，直觉宴无好宴，混乱无可避免，究竟哪个是一触即发的点？

    会场上人声喧嚷，一开始的好奇消磨毕了待久竟有些厌烦，他轻闭上眼，希望不会影响她们拿到正元丹。

    人声寥寥，拍卖会即将走到尾声，侍者呈上一个盒子，拍卖师的手指在其上连点几下，封印缓缓消散，她取出一个青玉瓷瓶放在展台上。

    “七阶正元丹，出自炼丹大师逐钧月之手，有重塑经脉丹田之效，只允许以同等价值的水系或者冰系灵宝竞拍。”

    这已经不是底层门派修者可以掺和的竞拍了，会场霎时趋于安静，拍卖师随之宣布竞拍开始。

    会场之下有人交头接耳选择暂时静观其变，阁楼之上率先出手的是一名老者，“我愿意用一枚出自无尽海妖兽的水魄魂心交换。”

    旁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姜照眠顺便听了一耳朵。

    “这不是叶家吗？她们也来了。水魄魂心乃是水系妖兽海魂兽千年才凝结出的内丹化成，对于疗伤有奇效。不愧是大家族，出手阔绰。”

    “看着吧，这还是开始。哪一次逐钧月拿出的丹药分量轻了？各家各凭本事咯，正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有了老者作为开头，阵法陆陆续续亮起，那是各家开始出价争夺了。

    来了个水魄魂心，后头就上了个海底深藏的千年玄晶，于炼器一道是至宝。

    帘幕微动，另一名女子的声音从阵中释出，“水魄魂心算什么？我有一盏涵养灵丹、涤取杂气的净灵盏。”

    “净灵盏哎，虽说修为越高限制也大，但对于培养修行奇才不可多得。大宗门出手了。”

    “我可用一截玉寒枝交换。”阁楼上有端庄温文的男声道。

    “没听错的话这是陵光阁阁主夫郎也来了？”

    珠帘后两道影子一左一右，左边是一道高挑直坐的蓝衣影子，右边是个忙着往嘴里塞东西塞得不亦乐乎的女人，下面什么情况似乎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有余界以右为尊，荆欢毫无气势可言，居右位也显得吊儿郎当，完全沦为壁上花。

    “阁主不负透明人之名，这是彻底被她夫郎曳秾架空了啊，人来了也是曳秾的一道影子而已。”

    “说的也是，玉寒枝可是陵光阁独有的宝物，千年一截，万年一段，妙用无穷。就是不知曳秾此人要此丹作何用？”

    “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竟也会有想为谁重塑经脉根骨的一天吗？”

    “谁知道呢？”

    玉寒枝一出其他人都不再吱声，姜照眠不禁扭头去看齐菱。齐菱仍是淡定地歪坐在椅上，待拍卖师将将宣布正元丹的归属之时才释出灵力截断对方的话语。

    “我这里有一瓶悬冰乳，逐钧月会想要的。”

    会场嘘声一片，“是我想的那个悬冰乳吗？！”

    阵法光芒猝然亮起，悬冰乳的投影显现在竞拍的区域格内，袅袅纯净至极的灵雾几欲化作实质，聚焦其上的千万道视线霎时便凝固住了。

    会场安静一息后霎时又再次喧闹起来。

    “竟是真的。早听说悬冰乳深藏于落日山脉内，千年一滴，万年才得这么一点，其价值不可估量。”

    “谁这么有能耐能从极地独角寒冰兽眼皮底子下取得悬冰乳？死在地冥峰的修者没个一万，也有八千了吧。”

    齐菱所在的位置忽然变得万众瞩目起来，她们想从这人身上看出什么不同。无数道或好奇或恶意的视线游移来去，可齐菱淡定自若，没把她们当回事。

    没看出来齐菱什么破绽，但她身边的男子……一个凡人？

    姜照眠被迫接受眼神的洗礼，得亏坐得住。

    曳秾循声望去，眼神仍是温文的，只不过将果盘挪到自个边上捏了颗葡萄送进口中，荆欢停在果盘上半空的手落了个空，忿忿的视线对于曳秾而言不痛不痒，她也不敢夺回果盘，只好转战其他零食。

    半晌才缓缓扯回视线，他稍微偏头眼睛斜向下，后边站着的心腹立即领命离去，荆欢在一旁吃得正欢。

    阁楼之上帘幕深重，隐藏在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目光触及那名凡人男子，林既霜有些意外，这二人不就是金玉食记里遇到的那两人吗，此行为正元丹而来……恍惚中分神一岔，藏在广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

    一旁的聂离悄悄望了她一眼，暗叹一声。

    没让她多说，林既霜默念咒诀清心静道，眼前景物渐渐回复清晰，压抑的呼吸声渐缓，稳稳坐在椅上目视下方场台。

    罢了，念念不忘最易生心魔，此次的任务要紧。

    最终正元丹被齐菱顺利拿下，齐菱看过来嘚瑟的眼神都懒得藏，看吧我说的什么。淡定都不装了，姜照眠平静无比地回视她一眼，心道还好。

    这时候齐菱递过来一只手，翘起的指尖向他邀约，姜照眠的视线沿着她的手指向上看到那双狡黠微弯的眼睛。

    大庭广众之下呢，姜照眠示意她收着点。

    齐菱指尖向上掂了掂，眉目传情。想一想你现在的身份，我手放面前这么久你不搭上来才引人注目呢。

    理由总是一大堆，姜照眠心道。

    他抬起手搭上去，齐菱笑着握紧了。抛下身后喧嚣纷扰，那些目光加诸在身上的重量逐渐消失，他不安的心情仿佛也得到安抚，寂静长廊上两人的脚步趋于一致。

    离开了会场齐菱仍旧没有放手，姜照眠默默不语。

    这人真的很奇怪，一开始就很奇怪。也许就只有恢复记忆修为才有解答吧。还好快要拿到正元丹了，其他麻烦能避则避，他并不关心拍卖会接下来是什么样的争斗。

    逐钧月在后台等着她们，齐菱取出悬冰乳，以物易物。对方奇异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瞬，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问，齐菱很满意，拿了正元丹拉着姜照眠招呼不打转身离开。

    两人的身影转出门口，身后的聚宝阁分部掌柜上前一步：“大宗师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逐钧月捏着手中的玉瓶，葱白的指尖与瓶上裂纹极衬，片刻后眼帘微掀。

    “算了，我看不出此人的根底，试探反而适得其反，反正其他人自会替我们出手。比起这个，悬冰乳总算到手给妻主疗伤更重要。这些事，你看着办。”

    “是，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