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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博尔济吉特慧敏在行馆里已经住了整整六个月了。然而,大婚的日期仍然迟迟未定,吴克善三番几次托了巽亲王满达海等人在朝堂向皇上奏请举行婚礼,顺治帝只是托辞亲政之初,无暇他顾,将婚期一延再延,并且大有继续拖延下去的趋势。吴克善暗暗着恼,眼看秋风乍起,再不行礼就要到冬天了,到时大雪封路,连家都回不去了。只得老下脸皮,求了懿旨亲自进宫向太后说项。来了慈宁宫,大玉儿正与洪承畴下围棋,听到哥哥来到,十分高兴,连声说"请"。洪承畴便要请安告辞,大玉儿笑道:"哥哥乃是至亲,又不是外人,无须回避。"又命素玛看茶上点心。素玛原是大玉儿的亲jiejie、宸妃海兰珠嫁到盛京时从科尔沁带来的家生子儿,与吴克善也相熟的,看见本家王家来到,殷勤不同寻常,不一刻将各色茶点摆满了一炕桌子。大玉儿失笑道:"这傻丫头,还是心实,我哥哥便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下这许多呀。"又让王爷说,"哥哥好歹每样尝几口,也不枉素玛的一片痴心。"吴克善进宫前本是满腹的牢sao,见了这般阵仗,心早已慈了,和颜悦色地喝了茶,又拈块姜米糕慢慢地嚼着,缓缓奏道:"太后明察,我爷儿俩在行馆里已经住了一春一夏,眼看着秋去冬来,再不行婚礼,就要在京城过冬了。原打算我先回去,只把敏儿留在京里。无奈敏儿哭哭啼啼,非要同我一道回,所以来向太后讨个主意:或是我们一道回去,再等消息;或是把敏儿留下,我自己先回,等有了准信儿再来。"大玉儿沉吟道:"哥哥说哪里的话?慧敏是钦定的皇后,有什么准不准信儿的,怎么会让她来了又走?皇后大婚,哥哥怎么能不在场?纳彩礼可交给谁呢?我这就着礼部商议,务必尽快择定良辰吉日,举行婚礼。"又转身含笑向洪承畴道,"这一道懿旨,就由洪大学士代拟了,你明儿先与众臣工们通个口风,到了朝上,务必同声同气,齐心协力,劝得皇上同意才好。"洪承畴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卓礼亲王放心,大婚是喜事,这紫禁城里,也的确要好好办一场喜事来热闹热闹了。微臣一定尽心尽力,促成这桩好事。"吴克善听到太后一口应承,又听洪承畴答应帮忙说通,料想他们理应外合,上下协力,这次必定会有好消息,便放下心来,又坐着说了几句闲话,方欢欢喜喜地告辞。回到行馆,欢天喜地地说:"这回好了,太后已经亲自下旨,很快就有信儿来的。那些嫁妆箱子,都要赶紧准备起来,标好序目,千万别漏掉一件半件。"又将早已备下的妆奁礼单翻查一遍,再三核实。果然没几日,宫里便有旨下来,定准了八月十三行纳彩礼。到了这日清晨,太和殿正中设立节案,内阁官员郑重取出"节"来放在案上,丹陛下作为礼物的马匹成左、右排列,俱披红挂彩。正使、副使、执事官员、文武大臣一身朝服,各就各位。吉辰一到,正、副使跪听宣制官宣制:"皇帝钦奉皇太后懿旨,纳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为后,命卿等持节行纳彩。"读毕,大学士洪承畴取节授正使,正使持节下丹陛,副使随行,御仗前导,正、副使出宫,校尉抬着龙亭,卫士牵马,出太和中门,直奔吴克善下榻的行馆。吴克善一早做好准备,见了洪承畴,满口称谢,受过彩礼,即行纳彩宴,用饽饽桌一百张,酒宴桌一百席,羊八十一只,酒一百坛,均取吉庆祥和之意。接着又行大征礼,正、副使向吴克善出示礼单,除了马匹外,另有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缎一千匹,以及许多金、银器物等。吴克善谢了接过,又取出妆奁礼单来请洪承畴指点,询问该有何添减酌加处。洪承畴看时,只见描金帖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彩礼明细,计有:金如意三柄、玉如意一对、帽围五百七十三匣、领围五百七十三匣、各色尺头二十七匹、各色福履五百七十三匣、各色花巾五百七十三匣;紫檀雕花大宝座一张、紫檀雕花炕案二对、紫檀事事如意月圆桌一对、紫檀茶几二对、紫檀足踏二对、紫檀雕花架几案二对、紫檀雕花架几床一张、紫檀书格一对、紫檀雕龙盆架一件、紫檀雕花大柜二对、紫檀雕花匣子二十件、紫檀雕花箱子二十只;朱漆雕龙凤箱子二十只、朱漆雕龙凤匣子二十件、大红缎绣金双喜帐子一架、紫檀雕福寿镜二件;脂玉夔龙雕花插屏一对、汉玉雕仙人插屏一对、脂玉雕鹤插屏一对、脂玉、汉玉雕鱼龙、仙人山子、喜梅仙人山子、和合山子、荷莲双喜六件;金福寿双喜执壶酹盘一对、金粉妆一对、金海棠花福寿大茶盘一对、金如意茶盘一对、金福寿碗盖一对;金胰子盒、金桂花油盒、金漱口碗、金抿头缸、金牙筋、金羹匙、金钗子、金漱口盂、金洗手盆各一对;另有四季衣裳、金银珠宝,不计其数。饶是洪承畴见多识广,看了这副嫁妆阵势,也不由咋舌。他早知蒙古虽然地处偏僻,然而博尔济吉特家族福荫绵久,家底颇丰,绝非初初建国的顺治王朝可比,却也没有想到会丰厚到如此地步,不禁笑道:"这可把皇上的大征礼单比下去了。"又问,"我看这上面许多梳妆洗漱用具,好不细致周到,自然是给皇后备下的,只是怎么全是金器,连银的也没一件?"吴克善笑道:"让大学士见笑了,小女有个怪僻,偏爱金器,无论食宿、梳妆、玩具,非金不喜。若吃饭时盘子碟子碗筷有一样不是金的,就饭也不要吃,水也不要喝了。"洪承畴心里暗道:"这般刁钻难缠,怎可为一国之母?"表面上却只笑着奉承,"皇后至尊,便铺张些也是份内之事。古来名媛淑女,多半都有些独特的癖好。"吴克善笑道;"小女入宫封后,虽是家事,也是国务,她自幼生长于蛮疆荒野,疏于礼教,将来未免有不到之处,还望洪大学士一旁指点。"说着又奉上一张单子,却是为洪承畴预备下的一份谢媒厚礼。他知道这位洪大学士与太后关系匪浅,犹在自己这亲哥哥之上,因此这份礼备得着实不轻,因打听得洪承畴喜好古董收藏,便于此大做文章,礼单上除了金银若干外,特别又有脂玉雕西蕃瑞草方彝一件、古铜云雷鬲一件、雕汉玉觥一件、古铜三足炉一件、汉玉兽面炉二件、古铜蕉叶花觚一件、灵芝花觚一对。洪承畴见了,喜出望外,笑道:"格格金枝玉叶,才貌双全,入宫后贵为国母,我还要仰瞻天仪呢。"这才着意指点道,"皇上不慕奢华,却喜雅致,王爷这礼单上物种虽然富贵堂皇,却少寓意;况且亲王是太后的亲哥哥,一定知道太后偏爱玉器,礼单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