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新「家」
郭卫的新「家」──如果那可以称为「家」的话──光兰街十七巷四号的这栋房子,跟它周围社区的房屋格局差不多,而且看来已经有点年纪。它并不是豪宅,不太宽广,也算不上豪华,但窗明几净非常舒适。两层楼高,一楼有客厅、餐厨,浴室;二楼则有两间卧室,隔着一条走道对门,走道的尽头有个小阳台,可以晒衣服。白爷爷带他看了整间屋子,屋内的装潢一律以深红的原木色为主,壁纸则是米色的,郭卫看了很喜欢,觉得比冷冰冰的白墙跟磁砖好多了。 二楼的两间卧室,摆放的都是双人床,格局方正,摆设几乎一模一样,都有落地窗,书桌和书架,只有房间的大小,以及地板与墙壁的顏色稍有不同,一间是黑色木质地板配白墙,一间是原木色地板配米白色的墙,还有同色的窗帘。 「你喜欢哪一间,儘管挑好了。」 「真的可以吗?」 「我说过要让你住在这里的,所以当然可以。你选吧!」 「呃……」 郭卫犹豫了。 比较大的那一间,铺上木质的黑色地板,面对光兰街,视野比较好,看得见前门的庭院,还有午后寧静的巷子;另一间房间的窗户看出去则远远可看到巷子底端的小公园。郭卫觉得对白爷爷不好意思,想要选比较小的那一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踏进那间房间的时候,就觉得虽然这整间房子都很友善,但就只有那间房间似乎不是很欢迎他去入住,最后只好选了大的那一间。 白爷爷对于郭卫的选择过程不置一辞,看到他选了大的那一间,似乎还有点高兴,连声称讚「很好,很好,你住这间比较舒服」。 「白爷爷,您的房间呢?」 「噢,这两间都不是我在用的,我年纪大了,膝盖不太好,不怎么爬楼梯。」 「那么平常就没有人用了?」 「嗯,嗯,是这样没错。」 「您到底是跟谁一块住在这里呢?」 白爷爷笑了,笑得有点悲伤:「我最近都没住这儿。我一直出远门,没办法常常回来,所以才要拜託你照管这间屋子。」 郭卫满脸困惑地猛搔头:「这、这样啊……」 「将来有机会我再把原委告诉你,不过很抱歉今天的时间或许不太够,总之你先安顿好比较重要,箱子跟包包可以搬上来了。」 「啊!那、那些我自己拿!」 不能让爷爷来搬箱子! 郭卫秉持所谓男人(而且是年轻小伙子)的骨气,迅速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搬到房间里,暂时先堆在角落。 「之后我再自己整理就好了。」 「对了我忘记问,」白爷爷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会打扫跟弄东西吃吗?」 「白爷爷放心,我都长到这么大了,饿不死的!」 「中午我看到你时好像有点危险,所以我才问的。」 「呃、这个……」 对于郭卫搔头发窘的反应,白爷爷只是摇摇手:「没关係,没关係。我只是问问,事实上家事这点我完全不担心。」 「是,我,我努力……」 事实上郭卫对于白爷爷派给他这份「照管这间屋子」的工作,在过去这两个小时之内并不是第一次抱持疑问,但之前都还停留在「为啥选我」或者「我们才认识两小时,这样真的可以吗」的阶段,他到现在才第一次发现所谓「照管这间屋子」并不是只有住在里面就好,还包括要做家事。 怎么办?我做得来吗? 郭卫觉得自己手心直冒汗,不过,既然答应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白爷爷说他不担心,那就只有乖乖的做家事。 「那么,这个给你。」 白爷爷拿出房子的钥匙,交给郭卫。 「还一件事,我听说年轻人通常喜欢熬夜。」 「呃……」 大学生玩通宵是常见的事情,连郭卫所有朋友当中最不爱玩的魏希陵都经常看书看到两三点。至于郭卫,他是可以说他的就寝时间跟魏希陵差不多,但贵为榜首的魏希陵说他熬夜读书别人会信,郭卫说自己熬夜读书只是出于心虚。然而白爷爷对于郭卫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曖昧不明的反应,显然已经不再感到意外,只是浅浅地笑笑:「我老人家的忠告通常年轻人都听不进去,但是就当作爷爷的嘮叨好了,希望你尽量不要熬夜,最起码三点以前要睡觉。」 「是……」 「那就拜託你了。」 「唔?」 「我必须离开了,这间屋子就麻烦你了。」 「您还会回来吗?」 「今天不会,我还有事情。我要回来时,房子跟你都会知道的。」 郭卫送白爷爷到门口,看着他昂首挺胸,脚步稳健地沿着光兰街的巷子走远,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外。 屋里只剩他了。 郭卫很担心白伯行跟白仲鶚再来,先锁上院子外面的铁门、再锁上大门,才回到二楼,将自己仅有的家当──教科书、漫画、cd、笔记型电脑、文具跟杂物──从背包里一件一件拿出来,随意搁在桌上。行李箱里头装着衣服,但郭卫懒得整理了,只拉出一条短裤,换掉脏兮兮的牛仔裤,另外再从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拔出一件汗衫,取代满是尘土跟鞋印的t恤。牛仔裤跟t恤都被他随手拋在房间角落里,想说晚点再拿去洗就好。这间房子里面虽有家具,却没有多馀的东西,明明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却乾乾净净的,似乎常常有人打扫,郭卫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把,也没灰尘,看来白爷爷儘管嘴上说很少回这里来,其实还是很照顾这栋屋子的。 打开一楼厨房里的冰箱,里面还有一大罐下午跟白爷爷一起喝的冰茶。他将罐子连同一个玻璃杯拿到二楼的房间里,一面喝一面想着这个六月三十日还真是个奇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