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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祸。

第一章

那一,太丑了。

这么丑,会不会没人给我收尸?

但是很快我的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了,因为我听到背后一声令人汗毛竖起的惨叫声。那声音凄厉又嘶哑,是一种在惨烈的哭声和剧痛的吼叫之间的声音,让人立刻明白,声音的主人很痛,痛的会发出让人害怕的惨叫。

我惊愕的向后一看,就看到那个瘦但高的男人。是了,就是他发出的惨叫。他的脸色惨白,全身都在颤,抖得像是在跳舞。如果死的人不是我,我也许会觉得很好笑。

在他发出那一声后,眼泪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开了,一瞬间爬满了他惨白的脸。他一遍哆嗦一边向前跑,一边跑一边流眼泪,一边流眼泪一边哀嚎,看起来就像是死了儿子。

不过,也确实是。

那男人名叫孟穹,是我的养父。我很奇怪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过来,因为就在昨晚,我返校那话的时候,嘴唇像是刻意碰我的耳旁,看起来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他说:

“早知道你死的比我还早,当初我应该放手追你,管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十岁起孟穹开始收养我,我不知道我那个爱鬼混的爸爸到了哪里,只记得孟穹接我到他家那:

“不要碰电器。”

不碰电器怎么吃饭,怎么烧水?他害怕我触电,却不知道在这样的冬:

“你是陈启明吗?”

我没有任何反映,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十岁的我冷漠而且苍白的脸。

他大概第一次见到如此严肃的小孩儿,所以孟穹蹲下了,眼睛正正的看着我的眼睛,那一瞬,我似乎回想到了上一世,第一次见面,孟穹也是这样,蹲下,正视着我,没有嘲笑,没有不屑。

他/>了/>我的额头,不自然的皱眉,然后自然而然地从兜口里掏出几块n"/>糖,放到我的手里。

那时我的手又脏又小,因为发烧而出了汗,很快就把n"/>糖的纸给濡湿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偏偏孟穹是一点都不嫌弃,他上前一步,把门关上,就开始找我的衣服,一边找一边说:“你爸爸有些事情,你暂时要和我住在一起了。”

对的,我的爸爸去了外地,把我扔给了孟穹。

那时的孟穹并不知道他会养我那么长时间。

孟穹终于在家里唯一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件比较厚的衣服,当他看到那件衣服黑漆漆的袖口时,又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套到我的身上,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走了。

出门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紧紧地裹在我的脖子上。

孟穹大概还没见过这么冷漠的小孩儿,于是他试图和我主动说话:

“你发烧了吗?”

我却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我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孟穹。

眼前的孟穹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看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示好的笑容,我总能想起他跪在地上、脸上通红、满眼泪水、痛苦哀嚎的模样。

“……别哭了。”这成了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随之而来,“对不起,孟穹。”

听了这两句话,孟穹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就变成了不解,他追问着:“你知道我的名字?你爸爸和你说过我了吗?”

我低下了头,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咬着牙向前走了几步,攥着糖的左手用力握了握,粘腻的糖粘着我的手,就像是黏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喉咙哽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望

第三章

一路上孟穹都显得非常快乐,他不停地说话,丝毫不嫌弃我脏兮兮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猜他是甘愿的,他那么愿意接受我,如同前世的那八年。

我们坐公交车来到孟穹的家,公交车上没有空位,孟穹就对一个年轻的男人说:

“孩子在发烧,麻烦让个座可以吗?”

我没有说话,那时候的我病弱瘦小,男人很快就站了起来。我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前世的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给我让过座了。

孟穹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把我搂在怀里,这个姿势充满了亲近和保护欲,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作出这样的动作,于是他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

“我怎么感觉认识你很久了呢?”他嘴唇间不小心吐露出来的气息碰到我耳边的绒毛,让我想到前世他就是这样和我的尸体告别的,我不动声色地躲了躲。

对啊,我认识你很久了。

终于到了那幢我生活了七八年的房子,看着熟悉的水泥地和腻子刮出来的白墙面,觉得房间里都透露着清冷的感觉,用‘家穷四壁’这个词来形容孟穹的家,真是再好不过了。

孟穹有一个诅咒了他一生的名字,对的,他很穷,非常穷,这么穷的他还贡我读到了大学,那时候他一直说在我身上的是长期稳定投资,因为我日后会给他丰厚的回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等我自己可以打工,家里情况刚要好转的时候,我就死了。

现在我又活了,我觉得老:

“大哥,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他总是这样坚持帮我穿衣服,哪怕日后我长的比他还高,他也会踮起脚,双手有力而温暖地为我缠上围巾。

孟穹的父亲是北京人,母亲却是湖南人,虽然后来定居在北京,但是那里的习俗多少会影响他。在湖南的一些地方,家里的长辈会呼唤最大的儿子‘大哥’,只希望这样的称呼能让他们提前拥有一份责任感,尽快挑起家里的重担。

现在孟穹也是叫我‘大哥’的,但是自从上了高中,自从孟穹喜欢上我后,他就不在这么称呼我了,他总是用很低沉的声音,呼唤我‘启明’。

我回过神,问:“去哪里?”

“去看你的n"/>n"/>。”

那时候的孟穹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了,他用那种慈父特有的眼神看着我,仔细地整理我的衣襟,说:

“n"/>n"/>生病了,很想见见你。”

那时候的孟穹才只有二十岁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慈爱,那种亲切仿佛与生俱来,比我亲生父亲都要更适合当父亲。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寡言,兀自牵起我的手,就和我去挤公交车。

车上人还是很多,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生怕我会消失不见。

到了医院,我立刻闻到了医院特有的味道。明明是干净而冰冷的,但是很多人就是会联想到死亡与病毒,比如我。我极其讨厌医院,前世的时候更是拼死不想来这里看n"/>n"/>,年幼的我还哭闹了一阵,于是孟穹第一次对我发火,他没有打我,只是小声地说了我两句我,然后说:

“你不想来这里吗?但是你刚才明明同意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忘了那时候的我是怎么争辩的,我只记得孟穹很难过地叹了口气,说:“那你站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前世的我哆哆嗦嗦地站在寒风中,看着孟穹高高瘦瘦的身影,一点一点挪到了医院。走到医院门口,他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至今都记得。他那么想让我跟着他,但是我太害怕了,所以我低下了头,装作没有看见。

而今的我却不会这样了,我反手扣住孟穹的手腕,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后世的冷清,我说:

“走吧。”

那家医院时代久远,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因为是冬了几句话。

“这孩子长的真是俊。”

我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还是孟穹走了过来,拍着我的后背,迎合地说了两句。

兄弟两人是轮番照顾孟母的,没待一会儿孟母就把孟穹赶出了医院。我和孟穹向外走,一路上孟穹显得非常高兴。我不知道陪他看母亲他会这么高兴,如果知道的话,前世我一定不会拒绝、恐惧。

一直走到家门口的农贸市场,孟穹买了好多水果,一个袋子都不让我提,纤细的塑料袋把他的手勒得通红,他却并不在乎,还买了许多的菜。

那么多的蔬菜让我以为他是在屯粮,家里没有冰箱,我不知道他要把这么多菜放到哪里。

中午的时候孟穹炒了四个菜,做了一个汤。我们只有两个人,一顿饭四个菜是有些奢侈的。

我知道他心情很好,所以就没有说什么,想的是家里没有冰箱,一定要尽量把这些饭都吃掉。

饭桌上,孟穹一边帮我盛汤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大哥,你为什么不爱和我说话呢?”

他把询问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说完这句话孟穹很快就装出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这是他尴尬时候的必要掩饰,我看出来了他的慌张,所以很想仔细地跟他解释,只是,那么多年的冷战已经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了。

于是我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露出淡然的表情,道:

“没有。”

孟穹的脸暗了暗,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在前世的时候我们两个就是这样的,他年龄比我大,但是什么都听我的,就像是我是他的爸爸;就像是我真的是他的‘大哥’。

吃完饭孟穹就站起来收拾碗筷。他是个闲不住的男人,前世我大学的时候曾经想帮他刷碗,那时候孟穹拼命拒绝,还砸了一个碗,气得浑身发抖,说: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他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我贡你读大学,不是为了让你刷碗的。”

然后我就再也不敢帮他分担家务,那样生气的孟穹让我觉得可怕,又觉得可怜。

所以现在他刷碗,我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刷碗。

孟穹大概以为我是离不开他吧,所以他没有赶我出去,而是一边刷碗一边和我说话。孟穹很会讲故事,随便拿出几个他以前经历过的小事儿都让人觉得有趣。我虽然说话不太多,也能勉强回应他几句,所以气氛还不是很惨淡。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侧身看着我,今晚的月亮太亮了,不然我怎么能那么清楚得感受到孟穹的目光呢。

他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不自在,我也不想睁开眼睛,就任由孟穹看,他看了好长时间,长到我都快睡着了,他才轻轻动了动。我就感觉旁边的床突然塌下去一块,是孟穹撑起手肘支着身子,下一秒就有炙热的呼吸游走到我的脖颈处。

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孟穹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所以他用手指/>了/>我的头发,我们离得很近,就在我猜测孟穹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有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右脸,我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突然听到孟穹笑眯眯的声音:

“要是你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说完这句,他翻身离开。我这才悄悄喘了口气,我知道刚才那柔软的、碰到我脸颊上的东西是孟穹的唇,我也知道正常父子间也会有类似的亲昵,但是孟穹不一样,前世他就喜欢上了我,难道这世也会重复同样的错误吗?

不行,绝对不行。

我的心情很复杂,这样不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我入睡之后,我梦到了一些前世的场景。

(以下都是前世的回忆)

那年我高三,临近高考的时候已经和孟穹冷战将近两个月了。这期间他仍旧给我钱,却不再和我说话,那时候吵架的原因很小也很可笑,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是生气,也不像,想在想想,应该就是里形容的‘万念俱灰’的表情吧。

他快步走到了我的书桌前,快速地扫了扫我整张桌子,那上面铺满了试卷,孟穹拉住我的手肘,想把我拽起来,只是那时候我已经长的比他还高大了,他一拉甚至没有把我拉起来。

我自己站起来,低下头看孟穹的眼睛,声音有些冷淡地问:“怎么?”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孟穹眼里打转儿的眼泪,只是他仰着脖子,没有让那热烫的y"/>体流出来一滴。

他的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我不知道他为了给我攒学费又去了什么地方打工,因为他从来不会和我说。同学都在我们两个身边围观,孟穹的脸一会儿通红一会儿惨白,他的嘴唇干裂,有些颤抖。

他说:

“陈启明,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修改志愿的人,班主任给他打电话确认,他听完我的第一个志愿后整个人都傻了,不管不顾地抛下手中的活冲到我的学校。

他以为我一定会选择一所北京的大学,他以为下一个四年、下几个四年,我都会在他身边度过。

梦中的我都能感觉到孟穹浓烈的痛苦,他的表情太悲伤,只比我死的时候差一点。那时候的我真是个王八蛋,我被满满的英文字母弄晕了脑子,我就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说:“对,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然后孟穹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被他推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重重撞到了墙上。

我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但是我听到了他勉强压抑的呼吸声,我知道他哭了,那时候的我g"/>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

孟穹走了,听别的同学说,那:

“你睡了那么长时间,一整,心里却做好了打算。

孟mama一话。过了半:

“你这个大杂种,日子过得也挺好。”

‘杂种’这两个字是孟越生气,狠狠的推了孟好几下,孟: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蛋!这是我的房子,这是我的家!等你妈死了,你们全家都滚蛋。”

孟穹冷冷地盯着孟过,孟话了。

孟穹缺钱,他想让母亲移植。他不喜欢孟天。

这三个想法,就足够了。

我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对他说:

“孟穹,”在叫他名字的时候,我感觉他顿了一下,慢慢放松,我放慢语速,用像是催眠的声音对他说,“把房子卖了吧。”

孟穹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解释,只盯着他,我等他明白过来。

“卖了房子,我们住在哪里?”孟穹问,见我没有回答,他才说,“……我们总有地方可以住的。”

我摇头,道:“我们总不可能流落街头。”

“……”孟穹沉默了,他知道我的意思。

那个时代规定了最高租房的价钱,所有租房的人绝对不能超过这条底线。虽然有很多黑|市交易,但是整个市场还是出于比较稳定的状态。我猜想这种稳定的状态维持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而我只需要租一年的房,就能重新买回一所房子。三年后,租房人肯定会对这种原有的政策不满,租房的数量大大减少,而人们的需求会越来越多。租房底线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实际上g"/>本就无法运行了。

如果在那时候拥有一栋房子,实际上已经不是穷人了。

孟穹还在挣扎,他说:

“以后要是拆迁了,政.府会给很多钱,前院的王大爷就是,他有四十多万的补偿金……”

四十多万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很巨大的金额了。能拆迁当然好,问题是,如果能拆迁,我干什么要让你卖了?我心说,如果你再这么等着,就连十万都卖不出去了。

于是我说道:

“以后?那n"/>n"/>怎么办?你去哪里借钱呢?”

孟穹再一次沉默了。他正在犹豫,一方面他不舍得卖平房,一方面他又想让mama尽快接受治疗。

然后我又说:“卖了吧,然后我们去租房。卖房的钱就能保证我们租房的钱了。”

我知道孟穹有一种观点,那就是租房是浪费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房子不住,反而去租别人的房子,这就是浪费。而且,他也不舍得用卖房的钱来租房。

我要让他明白,现在的浪费实际上是一种财富。

孟穹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脑袋,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只说:

“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我呢,也不着急,因为我知道,孟穹一定不会拒绝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解释一下,我这一章写的比较匆忙以后肯定还会修改,逻辑有很多问题,我会慢慢改的不要着急。刷碗这个梗,我肯定还会解释的,先不要着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