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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一载复一载的雨浇下来,有些年少的情谊是会出芽抽枝的,而有些,不知何时就腐朽在泥土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许久,直到雁归这句说完久久没人接话,她侧过头去,看见谢杳安静的睡颜。她轻轻起身,把人放平到榻上,拿起放在一旁的剑,走出去。赈灾的旨意是五日后送到尚书府的,两日后便启程。谢杳的东西一早就收拾好了,这两日便多陪了陪谢夫人。走的那天,皇上在角楼亲送车队出皇城,禁军护送至安华门外,给足了阵势。谢杳单独在一驾马车里,沈辞骑马跟在她左右——恰是她一掀起帘子就能望见的角度。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途中换了水路。谢杳晕船晕得厉害,也兴许是惧水的毛病又犯了,甫一上船便半死不活地躺在舱房里。他们是晌午上的船,水路要走两天两夜,沈辞那边将一应都处理妥当时,也正是到了晚膳的点儿。谢杳躺在榻上,正努力想象自个儿是摊平在家中,四平八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掩好,她却连抬头看一看的气力都没有。沈辞这日一身银白锦缎祥云纹袍,愈发显得端方如玉,走到谢杳榻前,“你越是这么躺着,越是要晕得厉害。”谢杳提不起精神搭理他,闭着眼睛企图继续自我欺骗。她软绵绵的青草地还未构想完,只觉右手被人抓过去。谢杳睁开眼来,正见沈辞掐着她虎口,力道适宜。掐了一阵儿,谢杳脸色看起来好些,自己起来靠坐在榻上,问起赈灾相关的事务。沈辞把能尽早安排的早就安排了个差不离,极详尽地一一说给她,换了她左手来继续掐着。正是晚膳的时辰,有下人送过饭食来——依着沈辞的吩咐,给谢杳特意准备的一应清淡菜色。谢杳本就没什么胃口,身上不舒服脾气也容易暴躁,见到白花花绿油油一片,更是动都不想动,指了指自个儿,“喂兔子呢?”沈辞端过白粥来,瞥她一眼,“兔子都比你好喂。”他一勺一勺送到嘴边,谢杳总不好拂他面子,多多少少吃了一点。甫一吃完,又神色恹恹地躺下去。沈辞无奈看她,“怎么才能好些?”谢杳抬眼,“你给我讲个故事罢,不要太复杂,最好是听完就能睡下的那种。”沈辞想了想,开口道:“从前有只小兔子,它蹦跶着……”“停,”谢杳脸色又白了一分,“蹦跶着这词一听我就头晕得厉害。”“从前有只小兔子,它稳稳地走着……”谢杳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开篇一只小兔子总比开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适宜睡前得多。毕竟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这一行人刚刚行至滇南,便遇上在此恭候多时的当地知州。打着官腔你来我往地说了一番,知州便亲骑马在前领着,往知州府上去。谢杳一路都打着帘子往外看,滇南之地,地广人稀,分散得很,是以这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连着几个月的大旱,本该出苗的季节生生误过去,入目的黄土龟裂,就有些荒芜之感。知州府所在的地儿自然是重心位置,此地的权贵富绅也多聚集于此,市集喧嚣,人声鼎沸,比之京城竟也差不了许多。谢杳同沈辞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放下了帘子。一行人在知州府安顿下来——沈辞和谢杳都是其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住得自然是上好的客房,离得也近,中间不过隔了一堆假山石景。晚宴是给他们接风洗尘的,自然举办的隆重,席上遍是美酒珍馐,若不知道的,定然想不出他们这行人原是为了赈灾而来。知州姓霍,单字淳,约摸正值不惑之年。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调拨回来任知州也有六七年的光景,对此地的风土人情信手拈来,说话又风趣,席上几句话就将气氛调动起来。酒过半巡,谢杳斟了一杯酒,依然是六分满,遥遥向霍知州一敬,“但观霍知州谈吐不俗,便可窥见这滇南宝地实乃钟灵毓秀之地。”霍淳忙不迭回敬一杯,“不过荒蛮之地罢了,居士谬赞。”“霍知州谦虚。皇上向来体恤民情,宽仁驭下,我等此次是奉了皇命前来贵地赈灾。只是不知贵地灾情如何?”谢杳笑着将空杯盏放下,“霍知州透个底儿,我等也好早些决议,回禀圣上。”“哎,”霍淳摆了摆手,“居士有所不知。”既是开始谈正事,厅中的歌舞倏而停下,歌舞乐妓齐齐福身退下去。霍淳放下手中银箸,正色道:“滇南之所土地贫瘠,百姓真正务农为生者少,多是靠着与四处的商贩往来,是以这春旱之下,于百姓的生活影响不大。”见谢杳面色并不似全然相信,他朗声而笑,“居士来时这一路也该是见过,此地地广人稀,多数的土地皆是抛荒,真正所耕者少。”谢杳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回以一笑,敬了一杯酒,就此揭过。沈辞又问了些细节,霍淳神色如常,对答有条有理,倒真让人有七分相信。霍淳又叫进歌舞来,“世子所言之地,该是滇北,那处的灾情确是严重些,不过这也不该鄙人管不是。”晚宴结束,沈辞和谢杳各自回房。谢杳房中只留了带过来的雁归一人,知州府上的下人皆留在外头,这时候将房中烛火吹熄,身上衣裳却仍是完好穿着,丝毫不像是要歇下的样子。过了一炷香的时候,窗户微响,有人翻进来。雁归见了礼,“请世子殿下安”,便自觉去门口守着。沈辞将方才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人你调教得倒好,她那军中礼节在迎云阁改了许久都改不过来,到你这儿没多久倒是好了。难不成还随人?”谢杳没搭他这个腔,直入正题问道:“你怎么看?”沈辞一笑,“你先说说。”谢杳皱了皱眉道:“粉饰太平。”“不错,”沈辞微微颔首,“可他一应事务对答得当,若不是蓄谋已久,那么兴许是灾情当真不重。”“你更偏向于是他蓄谋已久。”谢杳肯定道,“这一路来我便觉着安静得有些过了头。可我不明白,霍淳此举意欲何为。”通常来讲这些知州巴不得三分的灾情渲染成十分,以此向朝廷求更多的拨银,无论是中饱私囊,还是造福一方,总归是有银子好一些。像霍淳这种替朝廷着想,能省一分是一分的知州,简直令人动容,应当提出褒奖当作楷模。谢杳嘀咕着:“再说我们这一趟走都走了,倘若不在此地赈灾,换个地儿,也还是一样的。他何必这么上赶着让我们挪地儿?”沈辞拍拍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