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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着天色,赞叹道:“月亮好大啊!”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漆黑天幕上,极其吝啬的挂着一弯月牙,仿佛今儿他帮着农户除草的镰刀一般。他点点头,哑声道:“的确很大……”她便转身推开院门,极快闪身进去。他看着院门在他面前掩住,听着门后传来划住门栓的声音,然后各处归于寂静。他心上的姑娘躲在门背后,静静释放她的伤心。他默默站了半晌,终于当先转身离去。他听见院门重新打开的声音,过了许久,听见那门又重新被掩上。他脑中有些抽痛。……夜已二更。布鞋西施姑娘,还在油灯下勤劳的纳鞋底。猫儿从身上搜出二两碎银,想了想,又搜出一两,放在炕沿上:“这几日住在你家,多有叨扰。”小西施瞧见一堆碎银,立刻惊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几双布鞋,哪里需要这么多?”慌忙转头去往破柜里翻出一叠黑布:“还有两双鞋底,我今夜加紧,还能再做两双鞋面出来。”猫儿不做推辞,只躺在炕上,默默想着未来。她转个身问向小西施:“老郎中是怎样的人?可信吗?”小西施极快的缝了两针,方道:“他脾气怪,是个医痴,眼里只有药材和病人,看不见寻常之人呢。”又道:“阿姐可是寻好了寄居处?为何不住在我家?我俩有个伴。”猫儿不好说萧定晔瞧不上她家的财力,只道:“小外甥回去家中赶了马车来接我,前后要两个月。我正好跟着老郎中学一手诊脉的手艺,日后自家人有个头疼脑热,不用出去花银子。”小西施听闻,笑道:“阿姐果然是个攒银子的好手。”便再不搭话,低头认真缝布鞋。灯光昏暗,猫儿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睡去,做了整晚的梦。梦里她终于活着回了龚州,买卖大赚,她广置铺子,同贾忠良成了亲。贾忠良取了明珠和秋兰当平妻,两人总共产下一儿一女,一个叫狗儿,一个叫花儿,皆挂在她名下,每日亲亲热热唤她阿娘。而萧定晔在与泰王的角逐中胜出,终于坐上了龙椅,坐拥天下和后宫佳丽三千。每个妃嫔都产下皇子,妃嫔娘家都竭力支持他,对他从无二心,他的龙椅坐的很稳当。梦里所有人都得偿所愿,大团圆结局。这是个好梦,她本该笑出声来。然而等她醒来时,却泪湿了枕头。外间镰刀似的月亮还挂在天际,她回想着和萧定晔重遇的点点滴滴。短短半个月,其实他是陪她圆了梦的。她和他生活在这村落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民间的一对寻常夫妻。够了。她此生和他终于过上这种平静生活,并不需要他去打鱼和熬鱼汤,她也能品尝到乡间野趣。够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天边隐现了鱼肚白,猫儿起了身。小西施厚道,得了三两银子,心中不安,同她阿娘早早在厨下忙活。白面掺着粗面,烙了二十来张大饼。待放凉,方寻了一块布巾子包好递给猫儿:“干粮不值钱,让咱家外甥路上吃。”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她敬谢不敏,收了干粮,又用旧衣裳将最近得来的所有鞋子包好。两个包袱皮结在一起,往肩上一搭刚刚好。小西施遗憾道:“我原以为熬夜能缝好两双鞋,可只做了一双半……再给一点点时间就能缝好呢。”庄户人家淳朴的令人无言以对。猫儿想起最早还曾起过利用她的心思,心中一时汗颜,便笑道:“日后我若再赚了银子,也请你为我做绣鞋。我搬去郎中家,你若无事多多去寻我耍。”她将将收拾好诸事,萧定晔已前来接她。流浪之人没有多的身外物,铺盖卷皆是郎中家提供。萧定晔接过一包布鞋和一包干粮,带她去了郎中家,将她安置在他夜宿的房里。“炕席下压着一只匕首,你用来防身。那五十两银票也放在你这里,谨防有用。”他向她交代着。猫儿着急道:“你奔波在外,没有银子傍身怎么成?我有碎银的。”他只摇头:“城里是进不去了,我哪里有花银子的机会。我一个大男人,武艺高强,便是打劫也能劫到数不尽的银子。”猫儿翻开炕席,果见有一张压得平平的银票。她一把取了银票塞进他袖中,他却执意不收。她心肝抽痛的快要喘不过气,只竭力稳着心神,耐心和他说:“不能在城里用银票,村庄却可以。你一路前行,只靠腿如何走?定是要买马的。你若不拿银票,便是摆明了要我牵挂你。”他却挤出个笑脸:“没错,我就是想让你牵挂着我。”她强演了一早上的坚强迅速被瓦解,眼泪珠不由淌了满脸。他立刻上前抬起手臂,想要拥她在怀。手在半空里停了一息,却又垂手退后,将两个包袱皮搭在肩上,陪她默默站了许久,方狠心道:“我该动身了。”她便执意将银票塞进他包袱皮中,抹一抹眼泪,重新作出个“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喜气模样,同他一起出了院落。老郎中和她一路,将萧定晔送到村头。郎中笑道:“小兄弟莫担心,我定拿你大姑当自己闺女看待,等你带人来接她回家。”萧定晔便郑重抱拳:“有劳老先生。”眸子一转,含笑望向她:“大姑……莫急,外甥最多两个月就来接你。”他话这般说,两个人却都知,再没有什么接与不接,没有什么见与不见。自此分开,再无瓜葛。她的心仿佛沉到了无边崖底,上一回离宫时的煎熬和不舍再一次从她心上碾过。是痛的。痛的仿佛被扒皮抽筋,被拉到十八层地狱下了油锅。她眸中已现了狂风暴雨,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脸上却柔柔一笑,紧吆牙关叮嘱道:“路上莫贪耍,莫调皮。遇到不平事莫去出头,早早回去。家中……极多人牵挂你。”他默默点一点头,肩膀颠一颠,将两挂包袱皮扛的更稳固,向老先生再抱拳一揖,最后一次深望她一眼,狠心转身离去。前风清风徐徐,日头温暖。他想起上一回她离宫时,天色也是一般晴朗。他亲手将她抱上马车,放置在车厢里的厚垫子上。她那时已苏醒,并不会再昏迷,眼角汩汩流着泪,却终究没有睁眼望他一眼。这回是他离开她。他终于有些理解她当时的心狠。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