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4
白妗醒来的时候,躺在通明殿的卧榻,身下是靠枕。姜与倦坐在床头,手心握着她的腕,拿着一个碧色的瓷瓶,取出药膏往她的肌肤上涂抹着。药香四溢,如同初春时竹林的气息。他穿着一身天水青的锦袍,长长的黑发还未束起,披散在肩头。手指缓慢地捻过,将淤青推散,眸子里氤氲着雾气。直到全部涂好,才发现白妗醒了过来,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瞧。白妗确实正凝视他。他面孔周正,眸光温和清润,落霞时分,室内光线暗了下来,微尘反射黄昏的光晕。看她时,瞳孔一圈有淡淡的金环。他笼在这光晕中,似真非真。白妗猛地发现,从来都没看透这个人。外人看来是男女对望,一副含情脉脉的景象,绝想不到,就在半个时辰前,这个青年做出了怎样荒唐的事。她曾以为,这个人是禁欲的菩萨,是端方君子。是根正苗红的太子殿下。偶尔喝醉,会像小孩一样撒娇,十分好哄。…直到被折腾两次,两次都死去活来以后,白妗才醒悟过来:她大错特错!为什么不说话?恢复冷静之后,姜与倦有些手足无措。白妗看他一眼,将脸别开,翻过了身去。只露出乌青的发,和一截雪白的后颈。他眉毛一拢,有些微的懊恼。可是,看着她细白的脖颈上,留下的淡青色的指印…又有种玷污的靥足感。白妗的双肩开始轻轻地耸动,她在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姜与倦起身,手撑着投去目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闭着眼睛,呜咽着。睫毛吸饱了水,变得又黑又重,有些沾在眼下。鼻尖泛红,咬着唇,时不时抽噎。看起来,十分可怜。他目光幽深起来。怎么办…不够。这样不够。想让她哭得更凶些。最好是蜷缩成一团,泪水沿着下巴不停地滴落,脸颊一片潮红,因为哭得太剧烈而微微抽搐。“妗妗,是孤的错…”嘴里却温柔地安慰,将她抱入怀中,用脸庞蹭了蹭她的脖颈:“别不搭理孤,好不好?”就在片刻之前,白妗能感觉到姜与倦的目光落在她的后颈,扫过的呼吸微重。可现在,他几乎是用一种诱哄的语气在与她说话,十分怕她生气一般。方才那暗下来的情.欲,好似只是她的错觉。她记得,书房里,他从耳后吻到耳垂,不时含住厮磨,像是要一寸寸把她嚼碎了,吞入腹中。白妗打了个寒战。“冷么…?”白妗沉默。“妗妗…孤很开心。”姜与倦叹息一声,虽说那夜醉了,脑海里依然有零碎的片段。他记得她为他翻炒小菜的背影。与他一起慢慢地吃下食物,勾起的嘴角还沾着碎屑。月光在她鬓角拂过,未施钗环的发鬓乌黑,肌肤雪白,像一个寻常的妇人。而他是她的夫君。在奉觉寺的时候,他曾随善水下山。寺里的和尚们时常下山化缘,布法讲经。多半在附近的农家,大都是一些深入浅出的道理。他们来到一位寻常夫妇家中,穿着素净的妇人,给他端来蝴蝶形状的糕饼。她的夫刚刚事完农工,她立在门槛迎他进门。踮起脚,敛着袖口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他们相视一笑。糕饼易碎,清甜的口感却停留在喉咙。每每忆起,不甚怀念。后来善水说:“结发之情,人世至真至贵也。”看着他的目光又遗憾又感叹。遗憾什么?感叹什么?他知道,他的一生已经被安排好。钦天监所测祸福吉凶,不过为掩盖真相,让母后求一个心安。他并不会在寺里逗留太久。等到回宫以后,便会掌太子印。拜太傅,居明堂。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然后及冠,娶太子妃。他是皇后唯一活下来的嫡子。名正言顺,不必像历届的储君一般战战兢兢。他的父亲是圣明的君王,慈爱的仁父。只要循规蹈矩,将来大昭总会交到他的手上。渐渐地长大。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从恩师,挚友,陆娘娘…到太傅,兄长,终有一天,父亲也会离他而去。没有一个留得住的。他也不会去挽留。因为他们有他们的结局。父皇告诉他,坐在这个位置,注定高处不胜寒。当全部的情感倾倒于一人,不仅对掌权者来说,相当于有了软肋,对那个接受这份情感的人来说,亦是致命的。每当这个时候,父皇总是格外.阴沉。他想知道,那个人不是母后。而是陆娘娘么?以前,陆娘娘总是抚摸着他的头发,催他快些长大,快些成人,替她的夫君,他的父皇分忧。她总说:“倦儿,原谅我的自私…”他随她的视线看去。阳炎的光影中,藤蔓发了新绿。微风携动它摇曳,忽而碧绿,忽而金黄。室内放了冰,窗棂是圆的形状,飘着薄薄的纱。他看着窗外。屋外是迥然不同的炎热。院子里,他的二哥赤着脚在奔跑,满头的汗水,额头绑着鲜红色的缎带。男童的大笑声洒满了庭院,他追逐着一只机巧木鸟,踩塌了娘娘的花丛。一众婢女宦官怪忙躲闪,惊吓连连。而他安静地看着。明珠冠的孩子端坐在硬木的杌子上,臀下是天鹅绒的软垫。不大合身的袍子冰凉凉地垂落,膝盖上压着一卷策论。二哥那样的笑容,他从来不会露出。尽管轻描淡写地抹去。却不容忽视,心底隐晦生出那一丝,忌恨。长大了,觉得这样的想法真是荒唐。他既然是储君,享受了储君的待遇。那么这一切就该是这样。八岁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十岁独自生活。东宫的十年。晨昏定省也好,挑灯夜读也罢,先生的戒尺高悬在明堂之上,也悬在他的头顶。毓明太子,必须完美无缺。毓明太子的亲meimei,槐序公主曾经养过一只猫。她十分喜欢那只小宠,却在一次游玩中,猫儿溺水死了。因为没有照看好公主的爱宠,一个与槐序一同长大的小奴婢被下令杖杀。槐序非常伤心,几天都吃不下饭。她对那只猫产生了感情。会因为它的亲近而笑,会因为它的死亡而哭。母后爱怜地哄着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