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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哈佛;美国往事;第一次 不要随便参加同学聚会 8、 自从艾尔海森回国后,提纳里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梦回本科,当年卡维有宿舍不回跑来挤他的宿舍,现在放着180平的大平层不住跑来挤他家的书房,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昨日重现,这些年他们看似经历了许多,实际上什么都没改变。 卡维依旧是那个一惊一乍的恋爱脑,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多管闲事。 在老同学家混吃混喝两天后,卡维的精神好了些,从蔫不拉几躺在床上发呆一整天,变得能够打开电脑处理些工作,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开电话会,猛灌两口咖啡后出去见客户,回来时还买了一堆吃的东西。 “烤鸭、烤鸡、披萨、榴莲千层、帝王蟹腿、刺身、牛排……”他打开进口超市的袋子给赛诺点了点,点完将袋子交给他:“你们看着办吧,想吃什么就热一下。” 赛诺接过来,瞥了眼手里千元起步的预制菜,知道这是卡维交的伙食费、想减轻他做饭的负担,欣然收下了,反问:“那你呢,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卡维看着地板:“我都行。” “没有随便。”赛诺一板一眼地说:“你如果还像昨天那样每个菜只吃一口,我会生气的。” 赛诺生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卡维给他一训,注意力集中了点,看着袋子挠挠头:“emmm,那就榴莲千层吧,五分之一,我保证吃完——” “不许光吃甜食。”赛诺命令道。 “……再加半份凯撒沙拉。” “知道了。”赛诺点点头,拎着袋子回厨房:“你去休息吧。” 他将卡维买的一堆没有逻辑的预制菜分了分类,取出不易保存的沙拉和刺身、卡维钦点的甜食以及提纳里想了很久的烤鸭,其余塞进冰箱保存。 不一会儿,在书房办公的提纳里闻到了烤鸭味,瞬间坐不住了,溜进厨房,趴在赛诺的背上往前看:“哪来的烤鸭?” “卡维买的。”赛诺把刚热好的烤鸭和卷饼扣进盘子里,用筷子把rou和配菜理理好:“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正常,以我对他的了解,两天差不多能缓过来了,没想到他还挺懂事。”提纳里对卡维的千百句怨言,被烤鸭一笔勾销,下巴搁在爱人的肩膀上,想起往事,感叹:“唉,你说我们这些年,是不是cao他俩的心比cao自己的还多?” “正常。”赛诺低头弄着盘子里的东西:“我们之间又没什么问题。” 确实。提纳里看着自己的爱人,他无意与人攀比,但不否认自己是幸运的。 这么想着,他侧头亲了赛诺一口。 赛诺笑了:“干嘛?” “不干嘛。”提纳里蹭了蹭他的耳朵:“就是想亲你。” 盯………… 两人正亲热着,突然感受到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齐齐向门口望去,只见卡维趴在厨房的门上,状似冤死的女鬼,浑身散发着沉积千年的怨念。 “赛诺……提纳里……”鬼魂发出凄冽的悲鸣:“秀恩爱不得好死……秀恩爱不得好死啊!在我面前做这种事!你们良心不会痛吗?不会痛吗嗷嗷嗷嗷嗷——” “这里是我家!”提纳里抱着赛诺对他吐舌头:“不爱看的滚出去!” “我要诅咒你们这对狗男男!”卡维比中指。 “……”赛诺低声问提纳里:“他精神病是不是没治好。” “本来治好了。”提纳里说:“见到艾尔海森后复发了,我实名举报艾尔海森浪费医疗资源。” “我都听到了!”卡维在玻璃门外嚷嚷:“你们骂我神经病!你们这是人身攻击!” 还好没听见艾尔海森……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想,这要是给他听见了,可不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 最终,发癫的卡维挨了一顿夫妻混合双打,老实了,可怜巴巴蹲在客厅里种蘑菇,等开饭了被可怜巴巴拎到餐厅,抱着自己的榴莲千层可怜巴巴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啃。 吃着吃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抬起头,发现赛诺和提纳里都在看他。 “干、干什么?”刚挨过打的卡维警觉地缩起爪子:“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往事。”提纳里托着腮,扭头问赛诺:“是不是?还挺像那时候的。” 赛诺卷起一块烤鸭,笑道:“确实。” 9、 卡维告白成功,提纳里以为自己解脱了,没想到竟是噩梦的开始。 “黑格尔说过,目标有价值,生活才有价值,深刻的灵魂即便是痛苦的也是美的!如果一切都以实用主义为前提,美何在?理想何在?仰望星空的人何在?这个民族的希望何在?” “容我提醒你一句,理想和梦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口中的那个是后者,大可天马行空胡乱编造,但理想必然是基于实际规划而来的,理想存在的意义是实现,而不是放在那供人瞻仰。” “不可理喻,你真的是元培教出来的学生吗?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八个字被你喂狗了吗?” “你如果要谈元培先生,那他老人家还说过:平庸的计划胜于无计划的盲目探索。” “见鬼,他什么时候说过?你胡扯!” ………… 二手小吉普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赛诺开着车,提纳里坐在副驾驶,从一个小时前开始,他们的耳朵就饱受折磨,后排坐着的两个人像两台永动的吵架机器,从上车吵到现在,矛盾层出不穷,屁话无穷无尽,能从一粒灰尘吵到整个宇宙,甚至拉蔡校长一起下水,校长若在九泉之下听见,不知会对如今的北大作何感想。 提纳里觉得自己快聋了。曾经的他too simple,以为他两吵架是卡维的锅,现在跟艾尔海森混熟了,才发现这是一对卧龙凤雏,这艾尔海森也贱的不遑多让,总能在卡维即将熄火时,稳准狠地添一把柴,把火拱上去。 两位北大才子真是人贱合一、双贱合璧,好锅配好盖。他俩在一起,实乃造福人类之幸事,以毒攻毒,放过他人,嚯嚯自己。 就是提纳里给嚯嚯的够呛。到了露营营地,他和赛诺一人捧着一壶茶缩在帐篷里,看两位爷又因烤串该撒孜然还是辣椒面大吵特吵,头都不敢往外伸,生怕被崩一脸唾沫星子。 “我赌五块。”赛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他们明天分手。” “太保守了,把明天去掉。”提纳里说:“我赌他们现在就分。”、 “分手!”卡维气急败坏地指着艾尔海森:“我不想再跟你理论了!现在就分手!” “好啊,分就分!”艾尔海森抱着胳膊:“我也不想跟你来回车轱辘话了,就这样吧!” “给钱。”提纳里伸手,赛诺拍给他一张五块。 习惯了,都习惯了,自打在一起后,卡维和艾尔海森就没怎么好过,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平均每周分一次手。 起初提纳里还秉持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两头劝说,后来发展为作壁上观,再到后来演变为“你们究竟分不分”。 “分手了?”见双方停战了,他钻出来接手了烧烤摊,把辣椒面和孜然粉各倒一半,看看一左一右两个人:“这次是真的吗?” “哼。”卡维蹲在一边拔地上的草。 艾尔海森坐在树墩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本书在看,完全不搭腔。 “行,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分了。”提纳里黑脸微笑:“都给我起来干活,不干活不许吃饭!” “……”两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对对对,别游手好闲的,去找点事情做。”提纳里看见他俩就头疼,想办法把这俩大号垃圾支开。 “我去捡柴。”“那我去捡柴火。” 卡维和艾尔海森同时开口,同时尬住,互相瞥了一眼,卡维别开了脸,艾尔海森闭上了嘴,喉结滚动了一下。 呵呵。提纳里不尴尬,提纳里只觉得乐,摆摆手:“嗯嗯去吧去吧,别杵在这烦我。” “切。”卡维白了艾尔海森一眼,抄着口袋往左走。 “帮我保管一下。”艾尔海森把书扔在桌上,抬腿往右边去了。 他俩背对背离开,走的南辕北辙,但事实证明,不仅地球是圆的,露营公园也是圆的,没过多久,提纳里就远远看见那两人又黏在一起了,小小的人影在山坡上追逐打闹,卡维抱着柴火踹了艾尔海森一脚,被艾尔海森拽住了腿,整个人站不稳往后倒,拽着艾尔海森一起摔在了草地上。 半小时后,两位祖宗一前一后抱着柴火回来,一头一脸的草,艾尔海森的脖子上还多了一块不言而喻的红痕。 卡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把自己捡的木头棍子放在提纳里脚边,起身冲他打哈哈:“呃,我们那什么——” “别跟我说话。”提纳里都懒得看他,叉着腰打理炉子上的rou:“有多远滚多远。” “走吧。”艾尔海森还是有眼力见的,看出大耳朵学长马上就要用锅铲打人了,拽着卡维的胳膊往外拖:“别在这碍事。” “复合了?”赛诺撸着袖子走到他身边,望着走远的两个人:“这次用了多久?” “半个小时。”提纳里给烤rou翻面。 赛诺把酱料刷递给他:“新纪录?” “呵,是的。”提纳里接过刷子,狠狠给rou刷酱:“下次他俩吵架的时候亲上,我都不会感到意外,我谢谢他们!” 但真情实感也好,明撕暗秀也罢,客观事实是,卡维和艾尔海森经常吵架,隔三差五闹分手也是人尽皆知,不论最后分没分掉,他们的感情确实不稳定,分分合合大半年,一直闹到来年春天,始终处在分手的边缘。 周围的人都不看好他们,虽说他们每次吵架后光速和好的样子很有趣,但过来人都明白,人的精力和耐心是有限的,吵架是最伤感情的,有限的爱情迟早会被一次次争执消磨殆尽。 他们迟早会分手。不仅提纳里和赛诺,当年凡是熟悉他们的朋友,都是这么想的,其中不乏二人的追求者(虽然他们在彼此眼里是依托答辩,但在学校里人气都很高),大家都在等,等他们互相耗尽的一天。 到了五月,这一天似乎快来了,卡维在跟朋友喝酒时提到自己的困境,他似乎没法跟艾尔海森好好相处,这个恋爱谈的他精疲力竭,他累了,不想玩了。 “他才18,我都21了,我已经是个老年人了。”卡维趴在酒桌上自怨自艾:“我赔不起了,他还是另请高明吧……” 同学们听到他这番话,一时间都不知该悲痛他失恋了、还是该恭喜他想通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选择给他满上,用酒糊弄过去:“别想这些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俩迟早会分手,喝!今晚不醉不休!”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大结局时,艾尔海森突然出国了。 他以年级第一的身份,参加了元培与哈佛的交换项目,这一走将是半年。 说起来,他原本对这个项目没什么兴趣,结果那天跟卡维大吵一架,当即跑到教务处把单子填了,一走了之。 艾尔海森出国这事完全没跟卡维商量,等卡维知道时,他护照都办好了,气得卡维一周都没理他,甚至决定不去送他,让他自己滚去美利坚自生自灭。 他说到做到。飞机起飞当天,他毅然决然赖在学校里,跑到提纳里宿舍打牌,将注意力放在牌桌的较量上,什么艾尔海森,关我屁事。 然而随着指针离四点越来越近,卡维逐渐心不在焉起来,眼睛时不时往钟的方向瞟,手里的牌都掉了一张。 “……你还打不打?”提纳里一看就知道他犯病了,熟练地劝退:“不打就换别人,别占着牌桌。” “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卡维放下牌,拿起手机冲了出去。 “什么情况?”提纳里的室友莫名其妙。 “没情况,他日常窜稀。”提纳里从手里抓出几张牌往桌上一扔:“炸弹。” “各位旅客,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为保证飞机导航及通讯系统的正常运转,请您将电子设备调至飞行模式——” 望着舷窗外缓缓移动的地平线,艾尔海森掏出手机,消息提醒栏里依旧空空如也,最新消息依旧是父母发来的注意事项和一路平安,再往下翻,是其他人的祝福和寄语。 他真的把我忘了。艾尔海森想,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真是说到做到,估计这会儿正在宿舍里睡大觉呢,以他的作息,几点睡觉都有可能。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出国这件事他确实做的过分,卡维生他的气很正常,说不定几个月不见,他们自然就分手了。 本来就不合适,分了也好。 “先生,手机请打到飞行模式。”空姐路过,见他还在玩手机,友善地提醒。 “知道了,不好意思。”他微微颔首,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关掉消息页,打开设置,正要摁下飞行模式,手机屏幕突然一黑,弹出全屏的来电提醒,“卡维”两个大字唐突出现在屏幕中央。 艾尔海森差点把他挂了,眼睛睁得老大,有些不可置信,半晌才接起来,把手机举到耳边。 他没说话,对面也没说话,他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很温暖,很熟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时间紧迫,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深吸一口气问:“什么事?” 另一边,卡维蹲在宿舍楼的阳台上,听到他的声音,心跳都乱了,不安地挠了挠脖子:“你……还没飞吗?”已经四点了。 “飞机在排队。”艾尔海森看一眼窗外,前面的飞机已经上跑道冲刺了,他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描述眼前的情况:“快上跑道了,大概两分钟吧。” “哦、哦这样。”卡维听到这话也宕机了,什么飞机啊跑道啊他都不关心,重点是两分钟,两分钟时间他能说些什么? 他想说的太多了,但时间根本不够,一肚子话到嘴边,就变成干巴巴的问候,他发现除了“一路平安”外,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路上、呃、注意安全。”偏偏他还不会说场面话,说起来磕磕巴巴:“记得带外套,飞机上空调、呃、有点冷……” 什么马后炮。艾尔海森瞥了眼腿上空姐给的毛毯,很想怼卡维两句,话说出口却变成一声“嗯”。 “到了那边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 “呃……算了,还是打电话吧。” “嗯。” “打视频电话……” “嗯。” “哎呀、我想说、不对、我意思是——”卡维兜兜转转一圈,终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一闭眼一跺脚嚷嚷了出来:“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所以你不要不理我!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听见了吗艾尔海森!” 空姐第二次路过,提醒他:“先生,我们要起飞了,麻烦您把手机——” 艾尔海森比了个嘘的手势,对她做了个“马上”的口型,举着手机侧过头:“听见了。” “你要是敢把我忘了!我就去美国揍你!老子有护照的!” “是吗?”艾尔海森笑了:“那欢迎你喽。” “什么意思?你真的敢啊!” “谁知道呢?” “好你这家伙,存心气我是吧!” “不说了我要起飞了。”艾尔海森看了眼空姐,故意把手机拿远:“拜拜。” “喂!” “骗你的。”他又把手机贴回来,对卡维说:“我会想你的。” “先——生——?”空姐面带微笑向他下达最后通牒。 “打完了。”艾尔海森光速挂断电话,乖乖在她面前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空姐走后,坐在他隔壁的外国老太太看了他几眼,笑呵呵地说:“You seem to be quite happy now. ” 艾尔海森正握着手机发呆,被她搭讪后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微微一笑。 “Yeah, a little bit.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