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抱抱
书迷正在阅读:代号鸢男同床都摇塌、解惑(左慈x你)、【蛇须】招财猫、(hp德哈)合集、桃花欲落(繁體,NP,重生爽文)、【火影】佐鸣子合集、【代号鸢】风沐广陵、[代号鸢/刘辩]相对掌控、【综漫总攻(名柯咒回)】在经营游戏里成为海王、【BL短篇同人合集】咖啡因成瘾
后来,日子就慢慢过下去,一开始很漫长,煎熬到他们都好像一天要分成三天过。可是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日子嘛,说长就长,说短也短,反正最后都被混淆成一片。要分清每一天就变得困难,每个日期都失去了独特的生命。 高启盛变得懂事很多,他开始自己收拾家,也开始调整作息。他甚至想学着做饭,高启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说我家二少爷什么时候也会想做饭了?他说我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你教我怎么做鱼片粥吧,我最近就想吃那个。 高启强说弟弟长大了。 他也不回,就低头戳那个案板上的鱼,问哥鱼片粥一般要煮多久。 他也变得很黏高启强,比以前还黏,有时候却又会突然消失不见,好几天没有任何联系。 他喜欢给哥试香水,喜欢给哥系领带,喜欢偶尔耍点小脾气让哥哄他,还喜欢缠着哥陪他看电影。有时候很晚了也赖着不走,陈书婷的黑脸他全当没看见,靠在哥身边看到深夜,就囫囵睡过去。 他会故意在哥面前要喝咖啡,然后满足地听哥训斥他不许喝,再小孩子耍宝似的说好啦好啦我听话。 有一次他一大早就去哥家里,看见他在往脸上抹护肤品,他冲上去说哥我帮你,这个霜厚一点你应该放在后面涂。然后用手指点起一点,要往他哥脸上抹。 他事后想起来这些事,就总会也想起那句“不会爱是种不幸”。他觉得他自己真够恶心混蛋的,果然永远都学不会怎么去爱,学不会怎么接受失去,更学不会怎么把人当人看。明明陈金默就是因为一样的原因离开他,他偏偏还是控制不住地在哥身上重蹈覆辙,只是因为寂寞实在不知道怎么消解。 所以即便哥偶尔忧心仲仲问他要不要再给他找个人,他也总是咧出一个开朗的笑说我会照顾自己。然后哥会摸摸他的脖子,夸他说他长大了懂事了,他自己却知道他其实长不大,他只是在假装那个可以帮助他长大的人还在。 他也还是一样做他的生意。下面的人都知道他和老默的关系,所以不会在他面前提那个人,生意上偶尔有要一些连接的部分,不用他说,也总有懂事的人替他去完成,甚至不用上来报给他。高启强也很小心,没有再把和高家关系紧密的事情交给老默去做,也总是特意错开和两人相见的时间。 他的生活好像从来没有过陈金默,却又和曾经拥有陈金默的时候很像。比如衣柜里总是空着一半的位置,比如牙刷支架还一直都是两个,比如威士忌又被他放到顶层的橱柜束之高阁,比如买吃的总是下意识要买两人份。 他选择性地对一些尴尬和不适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自己在家做了一碗鱼片粥,发现自己把粥推给自己的时候,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一句话:“乖乖小心烫”,然后含着guntang的粥泣不成声。 陈金默偶尔听说过,高启盛过得很好。没有再犯过胃病,更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来。这些零散的事都是他偶尔去高家的地方,听下面的人随口说的。他每次也就装作没听到,然后去门口抽根烟。 他跟高启盛吵完最后那一架之后,就又开始抽烟了,毕竟依赖一旦形成就很难很难断掉。他想他和小盛是说好了要一起戒烟的,他没出息没能坚持得住,希望小盛不要和他一样。不过听说他现在很少喝酒了,也很少来白金瀚签天价的单子,挺好的。 唐小虎从小盛家里拖过来的两个大箱子,他也放在屋子角落,一次都没打开过。 有一次找唐小虎有事,小弟说唐小虎不在,陪...陪二老板出差去了。他说现在是唐小虎陪二老板出差啊。小弟说最近二老板的场子确实是虎哥打理的多,出差是老板安排虎哥去陪。 他哦了一声,很想不屑地撇撇嘴,毕竟唐小虎那个憨批性子根本管不住小盛。可是知道自己没资格撇嘴,他就出去抽了两根烟,然后把唐小虎搬过来的两个大箱子搬到地下室锁上。 后来他看着陪小盛出差三个星期后回来的唐小虎,控制不住地猜测这个憨批脸上春风和煦的笑是不是因为出差出开心了。这么爱出差啊,那就给他再安排个要到外地出差的活。唐小虎推脱,他就把人看在自己办公室,灌了他一晚上的茶水。唐小虎面露难色,说默哥你别搞我,我陪小盛出差是老板安排的。 小盛,他在心里默念。唐小虎你也能叫他小盛了啊。 于是头也不抬地给他又倒了一大杯茶水,说我请你替我出差跟二老板有什么关系,你别乱说,喝茶。 其实高启盛不知道,陈金默后来偷偷看见过他一次。 那天陈金默也还是在白金瀚请客人喝酒,下楼的时候就在楼梯上看见了小盛。小盛当时一个人,正出门去,所以他只看见一个背影。他下意识把自己藏到阴影里,然后短短两秒钟背影就走出了门,看不见了。 他慢吞吞走下去,确认人真的走了才出去。晚风扑上来,他想起刚刚看见的小盛穿了外套。嗯,小孩知道要保暖了。 酒气现在才开始上头,他开不了车,就想慢慢沿着马路走回去。想起来上一次和小盛沿着这条马路走,那时候小孩还穿着他的外套,还气呼呼地吻他,还蛮横地给他戴戒指。 日子就这样在无奈的适应和偶尔的刺痛之间累积,累积到了两年。可是他们回头看却只觉得那两年是一团无色无形的雾,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细小的没有姓名的水滴,杂乱地堆在一起,怎么穿过迷雾走过来的,自己都记不清。 后来终于为这团乱糟糟的雾画上终结的,是终于又见面的那一天。高启盛当时看着陈金默很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这事是他有错在先。 要不是他非要贩毒,还管不住手下的人,现在哥也不至于要打扰陈金默,请陈金默替他擦屁股。 可是陈金默却对此不以为意,甚至在高启强对着他支支吾吾开不了口的时候,主动打断了他:“阿强,我知道,不是事态紧急你不会找我做这种事,我以前说过的,你要是有事,我赴汤蹈火。” 高启强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拍拍他肩膀说这两年是高家对不起他。他笑了笑说没必要。 可是高启盛不愿意,于是他现在觉得自己没脸面对男人。明明已经花了两年时间要把他忘掉,以为这两年自己已经长大一点变得省心懂事了,明明当初分开的时候说了要彼此好好的,他却还是很没出息地犯错,要把本来已经过得好好的陈金默,再拖回他的一团乱麻里。 他觉得自己真的做什么都错,永远都长不大。 可是陈金默还是在杀人的时候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在他非缠着要一起杀李宏伟的时候放纵他跟上。 要他怎么不跟去呢?要他怎么心安理得地坐在家里等着陈金默为他杀人呢?况且他还有私心,陈金默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很勾人,他闻到了就不舍得离开。现在坐在车上,他想起他在家收拾陈金默东西的那一天,掏出来的一支烟,当时放在鼻子下闻了很久,因为一闻上那个依赖的味道,就很难松手。 他看着眼前的路段被车灯和路灯切割,突然很想让陈金默一直开不要停,开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他去电影里的伊瓜苏大瀑布,或者去美洲最南端的那个灯塔,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戴着头套杀人是个很巧妙的设计,因为棉质的头套可以把因刺激而生的生理泪水立刻吸收掉,省得他抬手来擦。李宏伟躺在地上只能出气,他跪在地上看,正要爬起来给他最后一下的时候,陈金默从身侧冲上来把他推开。 “警察要来了,你先走去车里等我!”陈金默推得用力,再加上他自己腿也已经软掉,就混混噩噩跑了回去,直到陈金默发动了车,他才回过神来。肾上腺素还压不下去,他好像喘不够气,意识也在迷乱。 他杀了人,所以陈金默应该真的要带他走了。 他们要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很远很远,去伊瓜苏大瀑布,或者去美洲最南端的那个灯塔,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陈金默听见人在喘得厉害,转头去看,那双眼睛失了神地瞪着,是他从未见过的猩红。 “小盛?” 他恍若未闻还是在喘,一头的汗。 “小盛!” 男人突然握紧他的手,他本能地抓回去,指甲嵌进rou里。 ”别怕没事的。李宏伟不是你杀的。你走的时候他还没死透,是我弄死的。” 然后小孩的眼泪就决堤。怎么就让他又为自己背了人命呢。四面八方的空气开始挤压,他喘不过气,眼前开始黑,胃也绞地疼。他伸出一只手扒车门,让陈金默停下。 他几乎是滚出了那辆车。趴在地上,冰凉的风吹上来,他才觉得好像清醒了一点。抬眼去看,心里骂了一句。 妈的,怎么又是走的这条省道。两年前分手时的那条道。 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景色,风把疯长的草地拨弄出浪涛,依然有草向他伸手,问他要不要被黑色的浪淹死。分开那天的回忆涌进脑海,陈金默还给他的外套,他还给陈金默的戒指,最后挤出的那个笑,开车离开的时候后视镜里男人的身影... 被抛弃的恐惧在漆黑的海浪下卷土重来无孔不入,凉意从骨头里发散出来。 “陈金默...” 陈金默刚下车来,检视四周有没有监控摄像头。然后就听见更凄厉的一声,“陈金默你在哪!” 他心一懔,冲到车那一边,看见他的小盛跪在地上,猩红的眼惨白的脸,喘气的声音大的像是犯了哮病。他正用手把自己撑起来,跌跌撞撞。 “你抱抱我...” 像是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字,他摇晃着倒向陈金默。 没办法思考,撑开外套将颤抖的人裹进胸怀。小盛的脸蹭到他脖子,他在心里感叹怎么这么凉。他把臂膀撑的更开些,也把人裹得更紧一点,小盛还是哭,腿也软的撑不住,要跌下去,他就陪着小盛跪下去,还是把他裹在怀里。 “陈金默你抱抱我,抱抱我。。。”小盛不断地从哭声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就把手插进小孩后脑的发里安抚,把他紧紧按进自己怀里。 “抱着呢,我在呢。” “不怕。人不是你杀的,不怕。” 失去过两年的怀抱带着电流穿过他全身,心脏深处像是被这电流催开了什么开关,本来还压抑着喘息抽泣的人,突然放了闸嚎啕起来。他哭得像个小孩,隐忍了两年的痛苦委屈和着泪水流出来,他还是伸出绵软的手要去打男人,可是拳头像棉花一样,嘴里嘟囔着你不要我了。 陈金默把小盛举起来打他的胳膊收起来,重新放进怀里,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就还是只能把他抱紧,不停重复着别怕别怕。 他又想起三年前闹过分手,他又回去给小盛做鱼片粥的那天,小盛睡醒找不到他时那样的慌乱。小盛很怕被丢下。 他轻轻吻他的发顶。 “没事了,我在呢。” 果然还总是像个小孩一样,被丢下就哭,委屈了就要抱,乖乖连杀人都不会。 小盛渐渐在他的怀抱里安稳下来,他知道不能在这儿久留,于是把人掺起来扶回车上。替他系上安全带,要抽身关车门的时候,小孩抓住他的手问他去哪儿。他揉揉小盛的头,于是之后的车程就一直把右手伸过去给副驾驶上的小盛抱着。 开到了高启强家附近,他把车停在离房子十几米外的监控盲区,侧过身替小盛解开安全带,问他能不能走路。 愣神的小盛被他叫醒,怀里还抱着他的胳膊,怔怔地扭头看他,说能。又愣了两下,问他那你呢?你去哪儿? 他说我回家啊,阿强让你去他家呢,要有不在场证明,我们今晚没见过面。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打开车门出去,脚一沾地还是有点发软,陈金默不放心,也从车里出来站在车边看他。他慢吞吞两步,又走回来,陈金默看见他脸上还有泪光,用手替他擦掉。 他人还是愣怔怔的,又问了一遍:“那你呢?” 他微皱起眉:“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其实是不行的,不能让监控摄像头拍下他们俩在今夜共同出现的证据。警察可以查到他头上来,可是不能连带着查到小盛。 “你不和我一起吗?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小孩仓皇地听不懂话的样子,无助的脸对着他,好像离开了他背后是万丈深渊,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上了他的衣角不肯松开,怕他走。 “我不去我哥家了,我们回家吧,我饿了。”他泫然,泪又要滴下来。 陈金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想他的小盛怎么还是这么爱哭。惊恐中的小盛好像忘记他们已经没有了共同的家,他们俩一个无奈一个无措地对视,只是忍住不去抱抱他就花费了陈金默所有的力气。 “小盛,你别怕,走两步就到了,你哥等着你呢,你过去就没事儿了,”再次抬手替他擦掉眼泪,已经是他们的关系能容许的最近的距离,“我在这儿看着你,你慢慢走。” “哦......”抓住衣角的手慢慢松开,头也低下去,他终于转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他。这次脸上倒没有了之前的慌乱无措,他只是淡淡地笑笑,和分手那天最后挤出来的笑一样:“谢谢你啊,你回去,好好儿的。” 陈金默看着小盛一步步往高启强家里走,他想他又一次把小盛送回了他最爱的人身边。两年前分开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站在车边看着小盛一点点离开,也和那天晚上一样,想了很久自己是不是太无情。 其实很想抱一抱他的,也很想和他回家做碗粥,把他哄好了那双让他抓心挠肝的眼睛也就不哭了。说不定,小孩哭累了趴在他胸口睡一觉,再醒来就会发现过去暗无天日的两年就真的只是一场梦,小盛会黏糊糊地揉着睡眼喊默哥我渴了,然后撅嘴讨他一个吻,他就什么都会愿意给,多少吻都愿意给。反正小盛给他整理的两个大箱子他都没动,再直接搬回去,应该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幻想只能是幻想,过去两年他已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然而理智总在最后把他拉回来,防止他再坠入那个镜花水月自欺欺人的温柔乡。 所以怎么就能忍心让他流着泪一个人走夜路呢,他只是在想,高启强比他更适合安抚小盛,高启强才是小盛真正想要的人。 小盛这边,刚走进高启强家门就没事了。之前那几步路上流下的泪好像不存在,他很镇定地告诉高启强李宏伟死了,老默杀的,然后有条不紊地打电话喊小龙小虎过来喝酒。他表现得像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杀手,后来却喝了很多很多酒拦也拦不住。他想,杀手杀完人,需要酒精放松一下神经,很正常;陈金默回家以后应该也会喝酒吧,也不知道他喝完酒,会不会给自己煮碗粥,或者泡杯茶。 然后他借着酒劲,囫囵喊了两声哥,趴在高启强腿上睡过去。睡过去的时候迷蒙的脑际还在想,老男人这次怎么不趁他睡着的时候偷亲他,老男人也不知道到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