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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帝还是动了怒。上次怒急攻心引发的心疾就极为严重,若不是秦无咎就在更前,能不能救回来还在两可之间。这次动怒的后果便是,武安帝觉着自己的身体江河日下,时不时就要难受上一阵,精神头也不济了,常常一天下来看不了几本折子。武安帝又预感,他的时日不多了,一旦大行,无咎就要守孝,他今年都十九了,再耽误下去不像样。再一个,她即位时皇夫若是还没进门,那些垂涎这个位置的人,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来。从赐婚到大婚当天,最淡定的反而是秦无咎和桓霆这对新人,有上辈子的成亲经验,他们俩一派任你们如何折腾,我自昂然不动的云淡风轻,又让百官赞了一波心性了得。秦无咎用眼角余光斜了一眼桓霆,果不其然,他那湛然如渊的眼底,深藏一抹浅浅的笑意。在这个人生的重要时刻,她却分神去想,百官们一定不想知道,面上一派端严的两个新人,并肩而立时,同款玄衣纁裳的大袖袖底,紧紧钩缠在一起的手指。只可惜桓霆的清雅端正的君子之风只维持到踏入洞房的那一刻,他含笑拦住秦无咎的肩头,低头吻上她的朱唇。彼时,人声渐悄,繁复的礼仪已然结束,沉重的冠冕也已取下,桓霆清雅的眉眼逐渐深邃,湛然的眸子光华流转,竟生生渲染出一丝魅惑之色。秦无咎微张双目,不知何时,桓霆的领口扯开了少许,露出他胸膛上绷紧的肌rou,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饱含着无尽意味的呢喃在耳边响起,“无咎。”声音不似平时的清越,带着一丝沙哑低沉,秦无咎的心霎时急速的撞击胸腔,身中似有炽热的火焰席卷而来,以燎原之势吞噬掉她仅剩的一点清明。第二天拖着酸疼的身体起来的时候,秦无咎很是反省了一番,是什么让早先那个一辈子隐忍克制、自控力奇高的男人,变成这般狂野失控的。读懂她眼神中的疑惑,从头到脚散发着愉悦气息的桓霆抬手点了点她的心口,“先问问你自己,如何从非要保持兄弟情,翻做成红绡帐里的交颈鸳鸯?”他倾身靠近秦无咎,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喉结滚动几下,满含深意的轻笑自唇边逸出。秦无咎磨了磨牙,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秦无咎大婚之后,武安帝放下了最大的心事,精气神一泄,身体就虚弱下来,即便秦无咎针药齐下,武安帝还是每况愈下。如果只是心疾,秦无咎还有续命的办法,但武安帝征战半生,身上很有几处暗伤,早先觉不出什么来,如今身体衰老虚弱,这些长年累月留下的隐患一起爆发了出来。除了让武安帝少cao心,多将养,尽力延长寿命之外,秦无咎也无甚好办法。皇帝有痒,公务多由太女处置,一段时间之后,朝政慢慢都转移到了秦无咎手中。武安帝见她料理公务游刃有余,就彻底放了手,自己安心养病。光阴似箭,冬去春来,武安十八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各地举子先后拥进京城,沉寂了一冬的京城逐渐热闹了起来。粉白轻红的杏花飞舞枝头的时候,这一科会试拉开了帷幕。前几日一场倒春寒,让武安帝染上了咳疾,他便安排秦无咎主持殿试,并点了礼部尚书王松为主考,春闱中诸项事宜,主考官不能决者,都上呈皇太女定夺。大燕立朝十八年,已经考了六科会试,制度流程都是现成的,可以说科举制度空前成熟,成为朝廷笼络人才的重要途径。虽然是第一次主持科举,但对考过科举的秦无咎来说,倒要驾轻就熟。只是不成想,一向按部就班顺利举行的会试,竟在今年平白生出波澜来。第74章乾卦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公主31会试放榜,榜下有哭有笑有疯癫,这本也寻常,一张金榜,分开的是天壤之别的人生,每科榜下照见的世间百态,比任何话本都真是又荒诞。不过再怎么激烈的情绪,看完榜过了那个劲头就会平复下来,该干什么还得去干什么,拥挤的金榜下人潮也会慢慢散尽。可这回看榜的士子非但没有散去,还对着金榜指手画脚越说越激动。问题出在这科会试的会元上。先是一人大呼不可能,会元怎么可能是霍藜,接着十来个一起结伴看榜的士子,都摇头说这人绝不可能高居榜首,肯定是弄错了。有那暴脾气的,直接吵嚷了出来。“这榜不对,凭什么点霍藜为会元,凭他不学无术吗?”“就是,我们头悬梁锥刺股都名落孙山,他个纨绔子能得中榜首?”“肯定弄错了,他一个在本府内吊榜尾的举人,反而把天下英才都比下去了,这里面要是没说道,我姓倒过来写!”“不用倒过来写,他就是舞弊!先前我见霍藜偷偷摸摸的拿了写纸卷给人,相必就是交易买卖试题!”“这是会试啊,天子脚下,真能有人动手脚?”“不好说,以前没有,如今么,牝鸡司晨……”听到这句话,有人就一皱眉,不着痕迹的远离了那人。但更多的人,特别是落榜举子,被那可能存在的科考舞弊、试题买卖刺激的不轻,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到后来的群情激奋,直到最后竟拥到贡院门前静坐,誓要讨个说法。无论何时,科举舞弊都是大事,历朝历代,只要出了舞弊之事,伴随的都是无数人丧命和贬谪。王松一个头两个大,科举本就由礼部负责,他又是今科主考,碰上这事只能说合该倒霉,不过他且顾不上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怎样迅速又平稳的解决此事,把影响降到最低。于是他第一时间就把此事呈报给了秦无咎,太女殿下要主持接下来的殿试,现在士子们闹腾起来,耽搁了殿试可就遭了,毕竟这是殿下入主东宫后第一次主持科考,要是真出了舞弊之事,怕是有人拿此做文章,诋毁殿下。与其说相信有人舞弊,其实王松更倾向于这是有人针对太女殿下设下的局。秦无咎仔细看着王松呈上的这次会试的相关资料,手指在霍藜的名字上划过,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有点意思。”会元霍藜,泰宁府石泉县人,出身于耕读人家,霍家家业颇丰,历代都有科举出仕的,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士绅大户。霍藜是霍家家主霍远的次子,其生母则是霍远的妾室。霍藜与嫡出的兄长霍芝只差半岁,两人同一年开蒙进学,因为霍家已经两代科举不第,导致霍家主在他们身上寄望很高。但这兄弟两个简直就是对照组,霍芝自幼勤奋好学,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很得长辈的喜爱,每每先生也赞赏有加。霍藜就不这样了,从小就极为顽劣,长大后吃喝玩乐、斗鸡走狗无所不能,进学后也没心思读书,一摸书本就害困,照样游手好闲。总之,藜藿整个就是一不学无术、人厌鬼憎的存在。照说霍藜这德性,很没必要在学里虚度光阴,秦无咎看了看霍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