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
他被弟弟紧张的样子逗笑了,“罗杰从几个学生手里买来了设计图,虽然前期需要投入一笔巨资,日后的回报却是难以估量的。机器生产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损失,比如工伤和剂量错误,在同等时间内,它的工作效率无可比拟。”“很多人会因此失业。而且比起冷冰冰的金属块,我更想从香水里闻到阳光和青草汁。”“我也不喜欢,但这是一个无可避免的趋向。”皇室的纹章在这个时代日趋黯然,全新的金字塔尖将由金币熔炼,而不是权杖和十字架。只依傍家徽生存是厄运的开端,但目前的沙利叶还不需要了解这些。他不动声色,双手轻搭上少年的肩胛:“别为这些小事烦心。走快些,亚度尼斯舅舅在等我们。”(2)Bergamot暑热不足抵消前厅的阴冷,和不相协调的冷色调同样,前厅布局也不合常理:东方瓷器下摆着豪奢的金丝地毯,圆桌后的安乐椅面向壁炉,家族成员肖像和几张非洲面具挂在一起,俨然是在争夺领地。(沙利叶喜欢陷在软椅垫里读书,但总是有被这些人面窥探着的错觉。)第二排最外侧的肖像属于已故的塞西尔,他们的父亲。那时传统的夫拉克和庞塔龙刚开始改良,他的半身像就成了家族的叛徒:瘦削的男人缩在画框里,收细腰身的三件头和紧身庞塔龙融入画面中阴暗朦胧的色块中,伦勃朗光点缀着他的半张脸和右手戒指,泛紫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耷拉着,清秀而软弱。正在打量它的访客呈现了截然相反的风貌:他有一半拉美血统、一头黑发、一张受过地中海日光洗礼的蜜色面庞和橄榄绿眼睛,鼻梁高挺,下唇稍突,带着讨女人喜欢的野性;拜常年冒险所赐,他的体格像水手一样健美,以致夫拉克的肩部有些紧绷。亚度尼斯·弗伦诺大步走来,给卡赛德伊兄弟送上热情的拥抱。“沙利叶长高了。还有法诺,整个是老赛迪艾年轻时的翻版!我得尽量少看你几次,他昨晚在梦里把我狠狠揍了一通。”沙利叶回抱他:“为什么?”亚度尼斯夸张地耸耸肩:“为证明胡须的可燃性,我划了根火柴,烧焦了他的半边胡子。”沙利叶想不出年轻的外祖父顶着一半胡子教训舅舅的情状,他捧场地提拉嘴角,但不如预期顺利——亚度尼斯寒暄一番后转而谈起在波斯境内的见闻。沙利叶竖起耳朵。管家安格斯低声安排男仆收理礼物,其中一件或几件发出小金属的叮咚声,沙利叶尝试着将它们与描述东方的文字对应,告诫自己不要做出回头的失礼举止。亚度尼斯刚讲完博塔在西亚的奇遇,他朝小外甥眨眨眼:“都是黎凡特、安纳托利亚那带的小东西,有些挺有趣儿的……像纳扎尔,神秘的东方人对它能有效避免灾祸深信不疑,不可思议,是不是?还有几件珍品,那个不识货的当地人一定会后悔拿这么低的价格卖给我。”法西诺斯:“您这次会留多久?”“哦,我想挺久的。可怜的老弗伦诺总嫌我不安分,现在他无话可说了。”亚度尼斯心不在焉地摩挲嘴角,“我想小沙利叶需要一个监护人。”法西诺斯握了下手杖:“亚度尼斯,我可以胜任——”“得了吧,法诺,卡赛德伊夫人还没有影子呢。”法西诺斯并无动容,几年浸泡在社交圈的经历使他长成了一个随时控制反射神经的怪物。沙利叶的脸和羊羔一样苍白,他把头扭到一边,不自觉地抟皱了外套。亚度尼斯不怎么情愿地承认人类繁衍的奇妙性。塞西尔是个乏味懦弱的男人,人见人爱的妲莉拉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莉莉丝,而两者结合的造物像圣餐般摆放在他面前,无辜的、纯净的……他怜悯地把这只羊羔从困境里解救出来:“行了!和没影子的某位女士相比,还是香煎小牛排更诱人一点儿。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牛排rou质鲜嫩,多汁可口,但沙利叶并没有多少食欲。他满怀心事走上旋梯,突然想起记事本落在了一个草坪之外的花房,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月色很好,没有云气的阻碍笔直射往草尖,单薄银雾仿佛散状光点的集结。沙利叶穿回草坪拐进庄园,没瞧见贴墙滑进阴影的一排闪烁的衣扣。银亮的纽扣被男人有力的手掐在掌心里。硬领抵着安格斯·兰切斯特的后颈,他被迫仰视这名曾经的主人,常见于年长者的冷漠的顺从令他的外表年轻得有违常理。“看来法西诺斯把你教得不错。”亚度尼斯亲昵地拍着他的面颊,“忘本的小兰切斯特,嗯?法西诺斯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下午展现的开朗风度全部不翼而飞了。外凸的下唇随颌部内收,缺点的弱化并没有使他更加俊美,恰恰相反,犬齿尖利的上半部将狰狞的兽性毫无保留地捅了出来。这脸属于暴徒,属于不择手段的拓荒者,但绝不属于一介名流:只有这类场合下,他才无所顾忌地暴露天性中的粗野——婚生子绝不会有的品性。一个老牌家族的最后末裔通常是一段衰亡史的缩影,亚度尼斯·弗伦诺不是特例。但除却毫无新意地传承前人的遗产之外,还会发生叛逆性的变异。兰切斯特家族早在两个世纪前就归为弗伦诺的附庸,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亚度尼斯·弗伦诺不会从这位“忠仆”口里挖到除法西诺斯授意透露之外的任何东西。半小时后,安格斯习惯性地站在距桌面四十公分的位置,欣赏脚下略有磨损的波斯地毯,为泛白的足形轮廓感到分外满足。法西诺斯背对他换上银灰色的浴袍,不过这无关紧要,他依然能从葡萄酒香里甄别出浴后特有的气息:北欧雪松般的冷香,伴随幽秘的清苦。“我想弗伦诺先生对夫人的病况起了疑心。”“即使是一朵假花,赏玩久了也会有些情分,何况它的确美丽。”法西诺斯单手支头,另一手摆弄着小巧的粉紫水晶瓶,瓶口是精致的玫瑰花冠,设计者别有匠心地使花冠在某一角度呈现女人的窈窕体态,饱满瓣尖勾勒出唇珠的弧度,拥簇的几片则像是冶艳的笑靥。他拔离软木塞,取手巾沾取少量液体,举远轻轻一挥。香水前调以玫瑰味为主,诱使品鉴者陷进某个初夏清晨,晨雾中,金发少女珍珠色的赤足徐徐踱过碧草,晶莹露珠悄然缀上她优美的足弓。玫瑰丛由稀疏至稠密,直至汇聚为漫漫无穷的长河,中调的玫瑰味浓郁到极致,没药、茉莉香加入香曲,甘为陪衬。少女已蜕变为女人,她不着寸缕立在阳光中,红艳的玫瑰妆扮她无瑕迷人的胴体,像覆盖冰雪上柔滑轻薄的红缎。玫瑰在后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