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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骤然回了神。段准的掌心掠过她的面颊,停留在她眼角下的伤处。那里包了一条细纱,触目惊心的一道白,从鼻梁上绕过去,粗看有些滑稽。“还是我来晚了,不然,你也不会落下这道伤。”段准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衰颓。那衰颓之色很重,凝满了不甘之情,仿佛错失了什么紧要的大事。阮静漪忙劝道:“不过小伤罢了,能保住性命,平安度过此劫,已是万幸。而且,大夫说了,只要好好养,不会留什么明显的疤。”就是可惜了她眼角的痣,可能还是会被削去。也不知是不是命数如此?前世,她为了与秋嬛划分干系,一怒之下自己以刀剜痣;而今生,明明她已拥有了全然不同的命运,可最终照旧没了这颗痣。若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可能这便是菩萨的意思,这颗痣本就和她没什么缘分,所以丢了也就丢了。那头的段准却听不进她的劝,一副颓丧的样子,仿佛她丢的不是一颗泪痣,而是一段青春,一条性命。“则久,好啦,不必忧虑。”阮静漪打起笑容,轻悄劝他,“我一定好好养,让这颗泪痣长回来。你不是说了?你喜欢这颗泪痣,觉得它好看,要我好好护着。”段准的目光一晃,眼底又涌出那种颓色了。不知为何,他的呼吸似乎在发颤。“阿漪,你知道么?我从前做过一个梦。”“什么梦?”“我梦见你我二人的前世——”阮静漪愣住了。那头的段准却未察觉到她僵硬的姿态,只是自顾自喃喃地说:“我梦见你嫁给了段齐彦,他对你不好,又和你meimei有染。你生气了,拿刀割掉了自己的痣,谁也不理,像个尼姑似地搬到丹陵去住……”阮静漪的手轻轻一颤。“我……”“你听我说,”段准阻拦住她开口的意图,眉间染上了一丝苦痛色,“那梦里,你被我害死了。”“啊……?这如何可能呢……”饶是心中有千言万语,听到段准这话,阮静漪也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可能害死我呢?”前世的她是自己投井而亡,又不是段准做了什么。“我心慕于你,便一直没娶妻。段齐彦知道了,便拿这事向你冷嘲热讽。你自责,一时没想开,就投井了。”段准揉着眉头,声音里浸满了苦涩,“你知道这梦叫我有多难熬吗?每次一做这梦,我都想赶紧醒过来。如今你和那梦里一样,眼角的痣没了,我怕……”他说着,呼吸似乎都在发颤了。屋内许久未有人言,窗外的枯枝慢慢地晃着,在窗棂投下一片瘦长的影子。许久后,段准听到一声哽咽似的劝慰:“反正是个梦,你已经醒了,不会再回到梦里去了。”段准扬起头,望见了阮静漪的脸。不知为何,她的眼下有一道很淡的泪痕,清飒飒的,像是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忘记以帕拭去这些泪痕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盈了水意,亮的剔透。在这秋日的晨间,她望着他,眸底如有无数的欣喜与悲苦。段准被她注视着,心底有了微微的愧疚,说:“我不该说这些。就是个梦,还说出来吓你。”说完,他又想给她擦眼泪。阮静漪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被这梦吓到了,只是觉得高兴。”“高兴什么?”“高兴你回来了。”68.[最新]尾声眼里再无旁人一段时日后。宜阳侯府内红绸云列,花妆俨然。飞檐屋瓦修葺一新,一串串招摇的大红灯笼,将府邸上下招的喜光迫人。侯府的大门前,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无数宾客与凑热闹的百姓聚在此处,向远处张望,翘首盼着什么。今日是宜阳侯府七少爷段准娶妻之日,适才发了一波讨吉利的喜钱,此刻领到了喜钱的人俱是高高兴兴,满口恭祝之言。“再打赏点吧!打赏的多了,生的孩子也多呀!”“就是,多子多福,这个‘子’不也说的是铜子吗?”众人哄笑起来,纷纷讨要赏钱。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嚷了句“花轿来了”,众人哗然转过了头,齐齐向着那巷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列敲敲打打的红色仪仗,如一道朱色的长龙似的,拐着弯进了巷子。最前头是举着玉秤开道的小厮,接着便是敲锣打鼓的乐手;其后两个抱着玉坛的童子,向外一路洒着喜钱。这队伍中最醒目的,莫过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了。他着一身大红圆领袍,袖边挑着金云,衣摆的红里带着点乌色,整个人意气飞扬,直如高中的状元身携桃花踏马归来一般。人远远地看着这新郎,虽瞧不清他的面孔,却足以辨出他身上的贵气。登时间,众人便团簇着迎了上去:“小侯爷来了!”那马上的新郎官正是段准。他勒着缰绳,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眉尾飞扬,几乎是见人就在撒钱。这撒出的数目之多,也不知有没有四百五十两。眼见着人群团团向自己簇来,段准扭头望向身后的花轿,哈哈大笑着说:“阿漪,你瞧,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大伙儿都知道我要娶你了!”他身后的花轿里,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我都在你家住了这么久,有谁不知道?”“哈哈哈哈——”段准又笑了起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迎亲的队伍到了侯府门口,花轿落地了,段准也翻身下马。一个丫鬟正欲掀开花轿的轿帘,段准却伸手止住了她说:“放着,我来。”说完,他就亲自打起了帘子,将手伸向了轿中。那轿中探出一只纤细的手来,轻轻地搭在段准的手心。这手娇小,合在段准的掌中便愈显如是。紧接着,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如身披红霞一般,自轿中悠然而出。她披着盖头,叫旁人看不清面容,但那身段却是极为婀娜的。一袭艳色华服,宛如牡丹重重而绽,又似朱砂遍地涂抹,美的叫人移不开眼。“新郎新娘到咯!”接亲的人笑嘻嘻地喊了一句,那等候在影壁前的老侯爷与几位夫人便缓步而出,请这对新人一道进门。“阿漪,来,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