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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行,搓了双草鞋,塞进腰中,又削了两根尖棍,离家而去。徐家等得天黑,还当徐泗说笑,等得夜浓,心中忐忑,等得一日一夜,方知徐泗不是顽笑,竟真个离家学艺去了。在栖州这地界,此一去,十之八九怕是回不来了,徐母迎风痛哭几日,也就作罢,命不值钱啊,没了也就没了。徐泗这一去便是十年,也不知他有何际遇,又在何处习得一身武艺,归来时,已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倒是村中遭了劫,他们村惯来喜劫过往渔船,既干得不法事,也怪不得别家报复,一村人被屠去大半。徐家只余徐方与瘫了的徐老爷子。徐泗听了兄长痛陈当日惨事,当夜挎刀寻仇,他倒讲道义,对方杀他家几口人,他就还对方就几条命,且道:若不服,只管来报仇,纵是冤冤相报也在所不惜。都是常年河边走的人,对方畏惧徐泗,将苦果吞了下去。徐家剩得徐泗和徐方二人,栖州常有不平事,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乃是稀疏平常之事,更有甚者,为只鹅都能闹出人命。徐泗好打抱不平,见不得这等欺压之事,常常出手相助,渐渐身边积聚一帮兄弟。徐泗与徐方一合计,干脆拉人入伙,占了一截水道劫贫济富。他们兄弟二人仗义疏财,行事又痛快,引得各路无处可去流民、好流、贼宵、地痞前来投靠,人多便要吃饭,吃饭就要劫财,徐泗倒也利索,干脆将水寨做大。再等得付忱八伙,又叫水寨上了一层楼,霸占了栖州水贼的贼首之位。徐方当年跟着堂弟糊里糊涂得成水寨大当家,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没了堂弟,自己也不过栖水一个打渔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堂弟陷在牢中,无论如何也要救人出来,再者,不救堂弟,水寨群龙无首,自己可没那个本事管束,早晚也要成一捧散沙。左右是散,不如换回堂弟才是正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当时再聚义落草。“三弟,那知州真个不会赶尽杀绝?”徐方问道。付忱不敢铁保,道:“俞子离拿俞大家名声担保。”什么俞大家熊大家的,徐方哪识得他是圆是扁,三弟有见地,他既敢开口,定有可为之处,就算没有可为之处,也要去试上一试。齐管事道:“就怕届时二当家怨恨三当家。”徐方一愣,道:“放屁,三弟这是为救二弟,他要犯左性,三弟,大哥为你做主。”付忱苦笑,徐方何曾做得徐泗的主。徐方又耕牛似得在屋中转了好几圈,面上露出一点点羞惭之意,事到临头,他保得终是自家堂弟,要对不住寨中兄弟了。齐管事倒不以为然:“我们在寨中落脚,过了多年舒坦的日子,此恩此情,拿命都换得,如今也不过舍了些家当,有何对不住之说。”徐方听闻此言,心情激荡,道:“要不,跟寨中兄弟言明?”“不可。”齐管事大惊,慌忙道:“大当家,此事不可走漏了风声,寨中自家的兄弟自是信得过,难保有生外心的。”付忱也道:“大哥,齐叔,只当不知此事,一切皆是我付忱投诚了朝廷,才设计各水寨。”徐方大为不忍,道:“这未免也太委屈了三弟。”付忱道:“哪里有委屈,换得家中改换门庭,还是我占了便宜。”徐方道:“你家中人都死光,门庭都有个屁用。唉!”齐管事道:“那狗官要我们联络各寨主聚义,只这聚义令……”云水寨的聚义令其实也是一方印章,非常之时,在纸上、绢上敲个印章,再写上时日,众匪首自会到老地方聚首。这些做贼的十个里有九个不识字,这聚义令做得也颇为粗糙,半个字也无,只刻了一条活鱼,又称鱼令。此物平素派用不上,却极为重要,徐泗也不敢马虎大意,亲自收好,又想要告诉徐方与付忱。其时,付忱来寨中不久,哪里肯接触中寨中如此贵重之物,连声推辞,不肯过耳。徐方……徐方管着寨中粮草都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他又不是个精细人,还好酒,生怕自己几时吃了酒将鱼令奉与他人,因此,他也不愿知晓,只叫徐泗藏好。眼下徐方大悔,徐泗也不知把鱼令藏在哪个鼠洞中,却又哪里去寻,问道:“当年那为我们雕鱼令的?”齐管事抹把脸:“杀了。”付忱微怔,不语,云水寨再是替□□道,也是匪,行事从来无忌。三人在徐泗屋中翻了翻,却是一无所获,愁眉不展之际,齐管事一拍脑门,奔回房找出一个箱子。云水寨也放债,他这箱子存的各种欠条、契子、摁的手印指,从最里头寻出一张印有鱼令的旧纸来,却是因着桌面不平整,摁坏了的鱼令。齐管事道:“我想着,好赖摁过印,不好乱丢,因此收了起来。”有了样子便可依样画葫芦仿个萝卜章,但付忱脸上殊无半点喜色,将后如何,茫茫不可知。.卫放无事可做又去牢中寒碜徐泗。徐泗也品过味,这小子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还爱满跑放炮,说出话漫无边际,东拉西扯,前后矛盾,只没一句有用的。“徐大当家,我妹夫正全城搜捕你的那些兄弟呢。”卫放吓他。徐泗不知他说真说假,索性闭耳。卫放又道:“你们是不是鼠儿崽,只会东躲西藏,有本事,出来堂堂正正打上一场。”届时,他一个侯门贵公子,差不离就能建功立业了。徐泗还是不说话。他不说话,卫放就没趣,咕叽几句后打道回府,找到楼淮祀道:“他真个是云水寨的贼首?别是根木头?”楼淮祀笑道:“你不是与他两两相得,颇得趣味?”卫放道:“我本想看他在牢中跳脚,谁知他却在牢中睡觉,这还有何乐趣可言。”他十分兴致,去了八成,将徐泗抛在脑后,回院里找小厮儿玩乐去了。两日栖州城外松内紧,如卫放这种全身没二两力气,身份又贵重的,被勒令留在家中不许外出。不然,卫放也不会闲得发慌,往牢中这种腌臜地钻。俞子离看楼淮祀颇为气定神闲,笑问:“你倒沉得住气。”楼淮祀道:“付忱大凡还有点成算,便不会拒绝。”俞子离叹道:“付忱也当得性情中人,一个性情中人舍情断爱情,生不如死。”楼淮祀冷淡:“云水寨的三个贼首,又有几人无辜?”俞子离笑了笑,他不忍看尸横遍野,却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心善之辈,道:“狱中得加强防守。”楼淮祀道:“小师叔放心,我不是大意之人。”相反,他该小心时,小心得乃至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