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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干的事亦多,旰衣宵食,早起晚睡,肩挑天下事,天下又无小事,年头至年尾无有一刻放松。明君可不好做。臣子太jian贪生怕死,只知奉承,不得真言;臣子尽忠不畏生死,轴起来也能气牙疼。尊臀不在一张椅子上,尿不尿不到一处去。楼淮祀每每看姬央披衣批阅奏章就头皮发麻。他要是为一国之君,九成九就是个昏君,席天枕地,管他江水滔滔。名声是所累,任责是所重。他有幸托生在长公主的肚子里,不滥杀、不争权,便可天地之间任尔游。要什么名声,担什么责?楼淮祀打小混在姬央跟前,几可算得姬央带大,他肚肠里的那些九曲十八折,姬央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不服气。”楼淮祀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服气,就是有点想不通。”“无妨,闭门几日你就想能通透。”姬央当年住过的慎亲王府现在还空置着,刚好拿来关人。外甥和儿子一气全关旧宅去,忆过往思前路,说不得另有感悟。姬景元见儿子训完了外孙和孙子,动动手指,左右领命去外头拖了一个血rou模糊的人进来。这人不高不矮不瘦不胖,生得一张有些稚气的脸,前胸对穿三个血窟窿,身上玄衣被血浸透,成了酱红色,堪堪也就剩得一口气。楼淮祀闻得冲天的血腥味,不明白姬景元为何拖了这么一人上来,看几眼,面生得很,不是认识的人。那人掀了掀眼皮,见楼淮祀有些不解,不由冲他轻笑一下,他这一笑许是牵动伤处,痛得冷汗直流。“阿祀,你可识得他?”姬景元问道。楼淮祀虽不识,却知此人与自己定有瓜葛,因此不肯轻易作答,思绪飞转试图从万点碎片里寻出个一鳞半爪,好获息此人是谁,又与自己什么干系。然而,他想得头痛欲裂,就是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眉眼实在是陌生。姬景元见他答不出,便道:“不识得才是对的的,你不曾见过他。”楼淮祀更加提防谨慎,心知里头有鬼,轻笑道:“外祖父,您老到底想问什么。”“他要死了。”姬景元道。“三刀六洞,是难活命。”楼淮祀点头,又看了看玄衣男子,“纵没伤到心肺,流血过多,怕也要活不成。”“那这个要死之人,你领了回去可好?”姬景元又笑着道,“他要是命大得活,你留他当个打扫的粗仆,他要是命弱死了,你就为他送个终,挑个风水宝地,葬了他。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无来处无归处。”楼淮祀秀美过分的双眸里刹时掉下一行泪,伏地道“我要他,我知他是谁了,他是始一。”始一听到他的答话,又笑了笑,用尽全身最后一口气道:“圣上,小人赌赢了。”“始一。”姬景元摇摇头,“你与朕,是赌赢了,你与天,尚有一场豪赌。”始一想说什么,终是无力支撑,晕了过去。姬景元对楼淮祀道:“阿祀,朕虽令始一跟在你的身边,然他尽忠之人应是朕,偏偏他生了异心,一心为你思虑,非得为你遮掩,便是朕亲自过问,他都闭口不言。如此不忠之人,朕留不得他。”楼淮祀含泪道:“外孙明白。”“朕与始一打了个赌,他以真面目示人,你要是能认出他,肯要一个来路不明半死的人,我就容他择你为主。你要是答个不字,他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一个暗卫,死也要无声无息。阿祀,你明白吗?”“外祖父,外孙明白。”楼淮祀答。姬景元道:“凡是赌,一赌运,二赌命,始一运道不错,遇着你,就看他还有没有这个命,活在这世上。他身受重伤,纵用奇药砸出一条,将后只怕也是废物一个。阿祀,始一再护不得你的安危,办不得差事,你真愿留这么一个废人在身边?”楼淮祀一抹泪,道:“不怕,始一会做人/皮/面具,别说千金,万金也能替我赚回来,横竖我不亏。”又乞求道,“求外祖父和舅舅赐良医好药。”姬景元吃惊:“你倒是算得精,朕又出人又出药医治你的人?朕岂不亏得慌?”楼淮祀脸都皱成了一团,道:“外祖父差这仨瓜两枣?”“不差,朕的暗卫叛了朕,朕没要他的小命已是皇恩浩荡,你还敢跑来跟我求药。你舅舅这,你也死心吧,他要是帮你,就是不认我这爹。”姬景元无赖道。楼淮祀气得舌尖发苦,磨着后槽牙,疡医好药除却宫中,别地哪有全的,细细找许还能寻来,看始一的模样,定等不得,想了想道:“那我跟外祖父买。”姬景元更吃惊,呵呵一笑:“前几日你还嚷着手上无银钱,这回竟能跟我买药?始一这重伤,无千金不可治。至于你爹娘那你也死了求救之心,他二人绝无逆朕顺你之意,至于淮礼那,我看他可不是随手就能出得千金的。”楼淮祀无法,道:“我跟我师叔借。”“俞子离?”姬景元笑,“他倒是富可敌国,千金于他不过九牛一毛。不过,俞子离不是和你爹翻了脸?他窝在卫侯府,跟你倒亲近。我听闻他脾气有些古怪,竟这般大方帮你?”楼淮祀道:“我爹还不知我师叔在卫侯府呢。师叔怎么也得承我的情。”他边说边想给自己一巴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往日视钱财如粪土,及到用时真是处处制肘、声弱气短的。等过了这一遭,说什么也要从俞子离那抠点养生方来骗……挣点钱,再碰上这种燃眉之急,四处求人实不是滋味。姬景元大笑:“你这小子真个是胳膊肘外拐,我还道你早将你师叔卖给了你爹,没想到眼皮子底下也敢搞鬼。我那贤婿,知晓始末,你个臀腿就别想要了。”楼淮祀润润发干的唇,偷看一眼姬央:“舅舅,您打算关我几日?十天半月,一月俩月的,总要保我性命无虞吧?”姬央冷淡道:“王府少护卫,堪堪看着你们不让外出。你爹要越墙而入,我也不能保你周全。”楼淮祀只觉自己命不久矣,结结巴巴道:“那那那,外祖父和舅舅先舍药,再叫好医给始一救治,药钱诊治费先记账,等我出来就还。”末了,小声补道,“外祖父、舅舅,我要是被我爹打死在王府,你们可是少了一个欠债,父债子尝,我年轻轻连子都没有,我一死,这账岂不黄了?”姬景元笑道:“好外孙,你真被你爹打死了,这点钱外祖父还放心上不成?”楼淮祀蔫耷着脑袋,他外祖父太不讲理,说千金多的是他,说少的还是他。姬景元揉揉太阳xue,对姬央道:“皇帝,朕看这俩个臭子糟心,快将他们押去关好。”姬央便与单太监:“单长伴,你亲自送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