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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没注意到他心口不一,他难得把自己心绪讲给另一个人听,这个人还是他的心头好,说不上是窃喜还是羞怯,摄政王在那头自顾自地嘀咕了许久才有了个人选,口干舌燥地闭上嘴,委屈巴巴地想:渴了,想回家。小皇帝趴在床头看着他,信誓旦旦地说:“朕要护岑卿周全。”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还想借机将他下狱,迫使摄政王交出兵权。摄政王不知道他还动过这种小心思,少年情思虽然稚嫩,若抛去重重纠葛,尝起来却动人,他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臣得出宫了。”摄政王:“小陛下今日早朝上突然与臣翻脸,恐怕人心沸腾,若臣此时不在府中,不知会有何事发生,还是谨慎为上。”小皇帝知道他说得对,然而他不太愿意,便没有开口,摄政王有点累了,没等到回答,抱着被子把脸埋进去发呆,他后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结了一层血痂,仍然有一点淡黄的液体渗出来,看着有些狼狈,小皇帝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下伤口边缘,边沿的皮rou已经肿了起来,摸上去是温热的,又显得很软,他的指尖微凉,摄政王不由自主地唔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看他。已至饭时,李总管在外轻轻叩门问道:“陛下可要用膳?”小皇帝应了一声,又和摄政王说:“岑卿陪朕吃完再走吧。”摄政王对他宠溺惯了,虽然心底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真到了要做时却总能找到理由推脱,小皇帝还一无所觉,全都为难了自己,他注视着小皇帝尚显得青涩的面孔,含笑道:“好。”摄政王与皇帝在寝宫吃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午饭,厨子是小皇帝用惯的,小皇帝口味随了摄政王,倒还算可口,可惜摄政王心里百感交集,也吃不出什么咸淡酸甜,便要向小皇帝告辞了。他的府邸离皇宫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奈何皇宫里他不能坐马车,只有个四面通透的腰舆可坐,小皇帝觉得他这幅坦胸露乳的模样实在是不好出去见人,想为他破一次例,被婉拒了。摄政王自己不甚在意被人看见,还笑小皇帝:“臣受杖时群臣散朝,从臣身边来来往往,不想看也看见了,陛下此时在意个什么劲儿?”硬是只在身上披了件薄披风,叫人搀着走出宫,才坐上自己的马车,小皇帝叫他不及,眉头皱得几乎绞在了一起,然而摄政王始终没有回头。摄政王府正门常年紧闭,自摄政王被小皇帝巧立名目软禁后,门前就车马冷落,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到了府门前,车夫卸掉一旁角门的门槛把马车停到内院,扶着摄政王下了车,内院中已经聚了几个僚佐,各自捧着茶坐在亭子里交谈,见摄政王走过来纷纷起身见礼。摄政王身上的披风将他裹得密不透风,上面熏了香盖住血味,只是脸色与唇色俱白,声音也不如以往中气十足,请僚佐们房内稍后,他回自己卧房换了衣服,用布将伤处缠起来,在脸上敷了粉拾掇一番,才再回去与僚佐商议。摄政王刚坐到座位上开了个头,僚佐们就异口同声问他如今作何想法,是接着做个忠心臣子还是令皇帝禅位让贤,要是以往摄政王听闻此言,早会开口喝止,今日却难得沉默了起来。第30章僚佐以为他是被今日这一顿杖责打寒了心,见他不说话忙加力劝进,摄政王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言语,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向前倾身,视线从这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沉声问道:“诸君皆做此想?”此刻房中僚佐具为摄政王心腹,有自先皇去时便跟随他,随他出生入死多年,侥幸未马革裹尸者,有同他利益攸关,受他人之命来辅佐他者,亦有仕途不顺,跟随他以为进身之阶者,其间错综复杂难以言表,所幸摄政王是用人者,无需太在意这些纠葛,他将面前这几人的表情审视了一遍,又问:“可是已经忘了因何聚在孤身边?”摄政王得到第一个谋士追随是在先皇下葬之后,谋士起先追随先皇,先皇将江山与新帝托付给摄政王,便开始辅佐他。先皇登基不久,还未开始修筑陵寝,加上当时兵荒马乱,谁也不敢说能安稳奉先皇灵柩回到皇陵,便在一处苍翠葱茏的无名山头将他安置,打算等光复京师后再行安葬。下葬当日,摄政王含泪将石碑立于坟头,先皇名顾之,不敢刻上姓名,只写道:“阿顾之墓。”谋士帮他拭去碑上的石屑,摄政王看着墓碑,茫然问他:“真能回到京中吗?”谋士回答说:“王爷现在该忧虑的是日后小陛下长成,与您志向相悖,您要怎么办。”这位谋士在摄政王攻克京师,将先皇灵柩移回皇陵后因风寒不治离世,摄政王看着底下各怀鬼胎的僚佐们,心想:要是先生还在就好了。僚佐听他这样问,都连忙否认了,各自明志道:“此生不敢忘。”摄政王眉心微微蹙着,额头有一点汗意,大约是疼的,后背的伤口麻痒交加,他被打搅得有些烦躁,拿过手头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惊奇地发现里面盛的是烈酒,不知道哪个这么贴心。摄政王小口将酒抿尽,放下杯子缓缓道:“先皇未登基时,宦寺横行,所过之处参政台尚要退避一射之地。天下兴衰俱系于一人之手,而帝王无约束,明君则盛世,昏君则乱世,先皇与孤相谋匡扶社稷……事业未竟而崩。孤深受皇恩,从未有过此等念头,请诸君勿要再提,否则勿怪孤翻脸无情。”摄政王待属下不算随和,但他嬉皮笑脸惯了,也少有说重话的时候,僚佐见他肃然起来,也跟着正了神色,其中一个上前道:“我辈志向于固忠之人眼里与逆王一众乱臣贼子无异,麾下若绝无自立之心,行事便不该如此肆无忌惮,应更谨慎微小才是。”摄政王知道他说的对,只是一见小皇帝便情难自禁,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拱手道:“谨受教。”又同僚佐商议了许久怎样应对北境变故,到了子夜方才散去。摄政王被府里的医官下了忌口令,一顿晚饭吃不饱,一脸可怜兮兮地窝在凳子上啃他的草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