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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狮仍在阶下蹲着,时日久了,石角下都生出了碧绿青苔,眼前的一切还是当年旧景,从未变过,沈元歌纵目打量了几眼,抚摸了下联上金字,才对兆麟道:“走罢。”沈兆麟应了,跟在她身后来到了马车前。陈嬷嬷起先还担心临走时姐弟俩会舍不得,定然要消磨些时辰,不想他们这样让人省心,忙来扶两人上车,沈元歌才让弟弟上去,出来相送的管家追上前道:“姑娘,少爷,让老仆送你们出庐州吧,老仆虽年岁大了,驾车的本事却还有呢。”沈元歌踩在登车石上的脚一时停住,上一次府中诸人皆被邓婆子遣散了去,连个相送的故人也不曾见着,即便如此,姐弟俩仍舍不得离开这座空宅,抱着门柱险些掉眼泪,许久方被陈嬷嬷劝住。她回头微笑道:“那便有劳王伯了。”马车驶动了起来,沈元歌和弟弟独乘一辆,挨着他坐下,道:“庐州到上京一路风景甚美,瞧着瞧着就到了呢。”没有回音。沈元歌转头,却见他同上次走时不大一样,没有一脸没落,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不知是沉思还是走神,便道:“兆麟?”沈兆麟恍然回神,“啊”了一声,才应道:“jiejie。”“你怎么了?”沈兆麟摇头:“没事。”沈元歌以为他心里憋着情绪,遂开解道:“别担心,外祖母她人很好。”沈兆麟道:“jiejie不用顾虑我,这些事情我都省得。”沈元歌点点头,姐弟俩又说了会子话,马车行驶的又稳又缓,微微颠簸,人坐在里面好像置身摇篮,时间一久,倒容易犯困,两人都盹了过去,个把时辰后过马车停住才醒过来,沈元歌撩起车帘,发现已到城门,正在例行察检,打眼瞧见外头和前世一样只是早了半个时辰的艳阳天,忽地想起什么,竟小小打了个激灵,朝驾车的管家道:“王伯,待会儿经过白鹭山脚下那条路吗?”王管家随口道:“自然要过的,那是出庐州最近的路,沿着官道下去,经过两个村子,便到白鹭山了。”沈元歌颔首,撤身回了车里。她问这话,是想起了前世遇到的那个人。一闭上眼,记忆里的画面便浮现在了脑海里。和今日一样,她和弟弟坐车离开庐州,原本一路畅通无阻,从山脚下绕过时,马车却突然停住了。沈元歌当日心潮低落,没防备颠了一下,堪堪回神,听见前头路上似有异响,探头问道:“怎么了?”原本寂静的山脚下响起一阵杂乱的嬉笑怒骂声,又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沈元歌循声望去,视线却被从前车下来的陈嬷嬷呼地挡住:“不过几个乡野无赖打起来,把路堵住了,小姐不好去看,”她往后瞥了一眼,略微皱眉,向车夫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么咱们绕路过去吧。”车夫正探着脖子往前头瞧呢,听见吩咐,忙连连应了,准备掉头,前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却突然拔高,传来几句不堪入耳的喝骂。“大爷们要你的东西那是看的起你,娘*的玩意,松手!”日头照在前头被堵的山路上,投下几个围成一圈又踢又踹的影子,沈元歌听出是怎么回事,蹙了蹙眉:“那些泼皮,就知道以多欺少,陈嬷嬷,你吩咐几个人把他们拉开吧,也省的绕远。”陈嬷嬷略一犹豫,哎了一声,往前头去,沈元又叫住她叮嘱道:“嬷嬷话说圆澄些,不然我们走了,那些人还得回来。”陈嬷嬷领命去了,沈元歌撤身退回车中,复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陈嬷嬷到底是大宅里出来的人,不一会儿前面便恢复了平静,马车回转调了一半的车头,继续往前赶路,经过方才打架的地方时,沈兆麟因为好奇,撩开后车帘往外望去,却突然惊呼了一声:“jiejie,好多血!”沈元歌蓦地睁开眼,马车已经驶过许长一段路,透过被撩起的车帘,但见外面是个十七.八岁身形清肃的少年,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手上拎着一块垂下长尾的脏污毛皮,青布衣衫上全是泥土和血迹,伤痕却像兽爪所为,手和脸上也全被血糊住,看不清样貌,一双眼睛却极黑极亮,直若藏着剑锋的冷光,遥遥和她对视。沈元歌心头突的一跳,那少年腿上好像受了不小的伤,一瘸一拐往前跟了几步,似是想追上来,然下一刻马车便转了弯,再看不见了。当晚在驿站歇脚时,沈元歌也曾问过陈嬷嬷一句,可她想是嫌才出门便碰上见红的事晦气,只说是一帮无赖抢人东西,没有多言,以后也再未见过,那时她只以为是萍水相逢的寥寥一面,临死前回想起来,却成了让她相信自己其实真正活过的一点念想。今天和前世离开的日子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早了些许时辰,不知还会不会…车轮突然嘎吱一下,停住了。“嚯,这是哪家的小伙儿,瞧这一身的血!”第4章山路寂寂被油腻高挑的长调子打破,随之跟起的,是一帮混混附和的调笑。王管家因是本地人,驾着马车在前头第一个领路,闻得此声,停下车子往那里探了一眼,自语道:“这是怎么了?”“呦,这豹皮可真不错,你打的?挺厉害嘛,”一个瘦高个吐掉嘴里叼着的秸秆,手往少年肩上一推,少年体力不支,被他推的一个趔趄,肩膀撞在陡峭山石上,蹙起了眉锋。瘦高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浑身是伤,膝盖也在流血,方才走路又瘸的厉害,认定他没有还手之力,眼里闪起精光,笑道:“这东西挺沉的?哥帮你拿着怎么样?”少年看了他一眼,沉沉道:“让开。”那只手不顾他肩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直接扣在上头:“哥说帮你提着,聋了?”少年眉心蹙的更紧,打开他的爪子要往外走,那厢却挡在他跟前,直接去拿他手中物什,少年绕开手,抬目对上他的眼:“滚。”泼皮头子被他眼中桀骜之色激恼,抬手便揪住他的衣领往前一拽:“还没人敢跟大爷我这么说话,你给不给?”说着又要去抢,没拽过来,越发恼羞成怒,朝他腿上便是一脚,喝道:“几个呆鹅,愣什么?给老子揍他!”他凭一己之力杀了一头豹子,早已精疲力尽,腿上本就挨了一口,险些碎骨,又添这一下,忍着没出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被几个无赖团团围住,眼瞧着那些拳脚就要往身上踹,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个姑娘的喊声:“你们住手!”几个泼皮齐时回头,看见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纤弱姑娘,像是才跑过来,站在近处,还微微喘着气,眼睛先直了,竟心生恍惚,皆怔怔放下了拳头。“我的好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