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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转眼间他顺着义仓巷跑到了尽头,正如刚才那个门仔所说,周遭是成片规制的一层平房,顶成棚状,灰墙而高。是叫做老无线电厂么,看上去的确有老厂房的味道。凌青原慌了,如果陆有深躲在哪间厂房里,那他要找到猴年马月去。担心归担心,他脚根本没停。夕阳已经落下,这片一栋栋如方盒子般的老厂区,变得像一个奇异的魔方。“……命啊……”凌青原听到了少女的呼喊声,汗毛几乎竖起来。他不断催促自己快点,再快点。再转过一个拐角,他看见了一片阴影,墙角与地面构成的黑暗里,森立的人影像是嶙峋的鬼怪,张牙舞爪。凌青原知道自己找到了。被这样一群人围着的是程鹭白,面对这些凶神恶煞,他一个人势单力孤落于下风。可是情势根本由不得他先想好了再做决定——先保住人,和命。“陆有深,你的钱还要不要了。”“陆老大的名字是你叫的吗。”“陆有深,放开我meimei。她欠了你多少钱,八千五百三算上几周的利息能有多少,我还给你,只要你把她放开。”森立的人影松动了一下,人群里发出呼呼的笑声,好像黏痰堵在喉咙里怎么咳都咳不干净。那一群黑黢黢的东西分开了些,有个人从他们中间冒出来。“送钱的果然来了。”说话人正是那个喉咙不干净的,他一头青短的发茬,无袖T恤和大裤衩,一步步走出三角形的黑暗,跨到有些微光亮的地方。这人正是陆有深,估计他也是得了那个门仔小弟的报告,对于眼前程鹤白的出现并不意外。凌青原没底,他必须赶紧确认程鹭白的情况,如果这个姑娘真被他们染手了,这不妙的处境简直乘以指数倍,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弄清楚这群人纠缠鹭白的原因,以及拖延时间。他相信程母已经报警,不管警察多不靠谱,不管这地方多难找、陆老大有多棘手,至少也是一层脱身的保障。“你需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聊。她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凌青原镇定道。“聊,的确,我们可以聊的太多了。”陆有深一拳打在凌青原的肚子上,接着又上来两个形容粗鄙的男人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肩膀夹到了墙边。凌青原感觉自己胃又穿了,从前面一侧疼到后背。他忍着钻心的苦楚,抬脸看着陆有深道:“不就是欠债还钱么。你若能说出来有理的,我听。咱们没必要纠缠那么多费力的活计。”“欠债还钱?”陆有深嗤笑道:“你把我的人折腾号子里了,还撺掇条子来查我。查,我就有本事让他来查。老子告儿你,老子不怕。”右边猥琐的男人抬拳就要往下打,凌青原很冷静地哆嗦了一下,汗顺着额角鬓发汇到下巴,顺着脖颈一个劲儿地往下坠。智取,千万要智取,他提醒自己。“陆老大,你到底能不能说出来个数。”凌青原装作没有注意到悬在脑袋上的拳头,直直冲着陆有深吼道:“你还记不记得多少天,多少钱。你要是忘了借款协议上写得,漫天乱要价,我可不答应。”“记得,我怎么不记得。”陆有深挥了挥手,让那两个男人不要急着动作,只是把凌青原给拉起来摁着他靠墙站。接着呼哧呼哧地拉风箱:“我算术不好不过记性好。我记得六月十号借给那小妞的钱,现在已经七月二十一了。过去了一个月零十天。按照一个月翻一倍的话,再十天就是翻三分之一。掐头去尾,你给我两万吧。”“我记得好像不是这么算的吧。”“老子说怎么算就是怎么算。”陆有深怒道,他又朝墙边两个男人看去,明显的态度是如果这个做哥哥耍赖不给钱,就要把他往死里打。“让我先问问我妹你们当时是怎么说定的吧,不能只听你一人。”凌青原坚持,目光穿过黑暗,毫不犹豫地望向程鹭白蜷曲身体藏身那个的拐角。“让我看看我meimei。你们打我也没用。我没带现金,带的是卡。”陆有深呸了几口,厚嘴唇一个劲儿地打翻,跟马打响鼻似的。他往角落里觑了觑,示意那里站的一个细瘦的小年轻把少女拖出来。小年轻照做了。凌青原赶紧扫了扫她衣服是不是完整,看她拉拉扯扯护着衣襟和裙角就知道情况应该还好。在他稍微松一口气的当儿,这姑娘就被人甩到了他自己身前。“鹭白,哥在。别慌,别怕。”凌青原也知道现以程鹭白现在的情况,问这姑娘是基本无效的。所以自己只要确认她基本平安,神智还在就好。他安慰着她又稍微拖延了一下时间。陆有深那一伙人明显不耐烦了。“陆哥,为了两万块钱,劳烦您在这里兴师动众确实不值当。光您几位兄弟出手的劳务费,都不止这点小钱。我看我meimei也还好,还多还少我也不跟您计较了。”“卡在我裤兜里,可以让这位兄弟拿给您。”话音刚落,右边的小混混就把手伸进他裤兜,把钱包掏出来扔给陆有深。“密码多少。”陆有深翻开他钱包,现金不过十块钱的钢镚儿,银行卡也就一张。他把卡拽出来,包扔一边。“您说您为什么老逮着一个小姑娘不放呢,明明财务大权不在她手上。”“我再问一次,密码多少。”左边的小混混掐着凌青原的脖子摁在墙上,又用膝盖照着他左边的胁侧踢了几下。比岔气还难受的钝痛插在肋骨下方。“陆……哥,您说您为什么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您告诉我,我也好心甘情愿地把钱给您,然后我们好聚好散。”“呵,好聚好散,你想的美。我告儿你,钱是我的,丫头也跑不掉。有人看上这丫头了,求着弄到手。我再问你一次,密码多少,我立马去试,你要诳我我立刻就在你面前让你妹做不了人。”凌青原知道这是真的拖不下去了,吐了一口带血沫子的口水缓缓说道:“一五零六一九。卡里有一万六千九,不骗您,主要没想到您今天一下要这么多,还有三千在家。”一个小弟屁颠屁颠地接过银行卡,百米冲刺地飞奔向最近的柜员机。真空一样的时间,两边都在焦灼地等待。凌青原心想眼下这钱刚好悬在陆有深的脑门上,他们都心不在焉,于是也不惧开口打听:“什么人那么阔气,能劳烦陆哥收拾我这个不成器的meimei。”“你甭管。就有人要这妞。我能两边收钱,何乐不为。你要再多嘴一句,我给人交不出一个完整的妞儿了。你们说说,其实她下面完不完整,毛头小子根本看不出来,是吧。”周围升起不堪入耳的议论,粗鄙露骨的字词句句刀剜一样赤-裸-裸地刺着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