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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把剑。西门吹雪!江如画的瞳孔一阵紧缩,他想到了现如今武林上最锋利的一把剑,几年前的西门吹雪就能逼得他落荒而逃,而现在的叶孤城,则比几年前的西门吹雪气势更盛。他已达到入世境界。叶孤城道:“你就是江如画。”江如画沉声道:“不错。”叶孤城又道:“你不配用剑。”白云城主,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即使江如画说他杀了夺命镖,他也不屑于辩解,因为这一切都不值得他注意,但来自外界的污蔑,却是他不能忍受的,就好像污水沾染他洁白的衣角,必须要将肮脏的布料割去,才能接着穿衣。谣言,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块肮脏的布。江如画睚眦欲裂,怒气充斥胸膛,又顺经络一路向上,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不配用剑?叶孤城怎么敢!卑劣的剑客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就好像在男人面前jian、污他的女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除非他不是个男人。江如画再低劣,再贪生怕死,他也是个剑客,剑客可以允许自己的名声受损,却不能忍受自己的剑道受损。他冷冷道:“我怎么不配用剑。”叶孤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高高在上,他所看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地里的一只爬虫,在泥土里钻研的一条蚯蚓。江如画身边有杀气萦绕,他周围的狐朋狗友都变了脸色。屋外,阳光灿烂。屋内,却忽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意。陆小凤刚进入德阳楼,就被肃杀之气震撼了。这是怎样的杀气!他的大红披风很温暖,阳光也很温暖,可是他却感觉有百般寒意,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钻入了他的衣领,也钻入了他的心。这是叶孤城的杀气,不是江如画的。他听见叶孤城道:“拔出你的剑。”江如画的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浮现。叶孤城又道:“拔出你的剑!”江如画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他身边的狐朋狗友顶着压力道:“且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狐朋狗友身上。那人心中忽然产生后悔之情,特别是当叶孤城灿若寒星的双眸也锁定在他身上,这一瞬间的压力无与伦比,仿佛置身鹅毛大雪纷飞的冬日。他心道,既然都出声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压一头,便硬着头皮道:“我曾听闻,高手对战前虚斋戒三日,沐浴焚香,你既要与剑豪江大侠对战,不说斋戒,起码也要递上拜帖,好好挑选一个日子。”他说的是西门吹雪,杀人,对他来说,是很神圣的一件事。叶孤城不动声色道:“哦?”江如画如梦初醒,身体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他慌忙不跌地点头:“是极是极。”叶孤城看他,半响不说话,气氛又忽然凝固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道:“对我来说,杀人,并不是一件神圣的事。”他的话让在场人心中一咯噔,因为他们已听出,叶孤城并不是西门吹雪。哪怕是顶尖高手之间也有如天堑一般的区别,西门吹雪是西门吹雪,而叶孤城是叶孤城。他道:“我杀人,不为证道,因为道自在我心中。”江如画咽了口唾沫,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但叶孤城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但我同意。”他道,“人在死之前,总是能有机会选择自己是怎么死的,如果连这机会都没有,未免可惜。”他道可惜,却不说是可怜,因为江如画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叶孤城走了,只留下一句话,他道:“帖子会在今夜递送府上。”江如画长舒一口气,腿隐隐有些发软,他并不担心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在叶孤城走后没有不松一口气的。当白云城主还在这儿时,他们甚至没有大声呼吸的勇气。顶着压力出声的狐朋狗友已经成为了英雄,在场所有人中的英雄,因为他是除了江如画之外唯一同白云城主说话的人,这起码证明他勇气不凡。而剑豪,则成为布景板,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的气势比白云城主矮了不止一头,怕是连四个头五个头都是有的,整个人已经矮到了尘埃里。连气势都矮了,剑招上怎么胜出?见到人,便能见到剑。他已是个必死的人。江如画能感觉到,黏着在他身上的视线都是怜悯的,其中混杂着一两股不屑,他如同被痛打的落水狗一般抬不起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剑客面前。脸,已苍白如纸。冷香院。不冷,无香,人踪杳。院子很大,却很冷清,名中带香字却见不得各式花草,只有奇山异石以及高大的松柏。最适合剑客的是梅花,但有了万梅山庄在前,谁都不愿意弄了“千梅山庄”“百梅山庄”,都是高手,谁都不愿意屈居人下。陆小凤站在院门外,门紧闭,墙不高,但上朋友家怎么着都不能爬进去。他在门口像个没头苍蝇在门口带出乱转,思忖着用两条腿走进去的办法,却看门蓦地被推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陆小凤一见那小姑娘便笑道:“你们白云城的人,都喜欢冷着一张脸?”她其实是个古灵精快的小姑娘,眼睛提溜提溜地转,别提有多灵光,脸颊有一深一浅两个梨涡,但她偏偏要将自己的脸板结成冰块,就仿佛不能冷着脸说话,是天大的错事。小姑娘见陆小凤,吹胡子瞪眼道:“这世界上的高手合该都是冷着脸的。”陆小凤有心逗她道:“你年纪这么小,难不成也是个高手?”小姑娘道:“不错,虽离城主大人远矣,但我习剑已有二十七载。”陆小凤闻言大惊,习剑二十七载?那她岂不是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但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他道:“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有三十多岁了?”小姑娘冷笑道:“你不仅脑子不太好使,眼睛也不太好使吗?”语毕,把门一推道,“城主叫你。”随后就哒哒哒跑远了。陆小凤丈二时尚摸不着头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吃瘪了,他终于可以确定,白云城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好脸色。除了叶孤城。他进院子,偶尔遇见扫地的侍女或者是干活儿的健仆,目光触及,皆是一座座冰雕,陆小凤只道他们之间无冤无仇,怎么各个看自己眼神里都像带了刀子。连个给他指路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