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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欠了四爷五担苞米,来这疙瘩给四爷帮工抵田租。”小圆看着他,说:“那你咋在这儿?长工门都住在柴房那。”韩彦愣了一下,说:“我也不晓得咧,是李大爷带我来这疙瘩的。”小圆心下疑惑,但也没多问。屋里旗四已经吃完了,她连忙进屋去收拾。韩彦把小米粥喝了,又吃了一个馍馍,剩下的一个被他小心地包了起来。他现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是省着点儿好。小圆收拾好碗筷,又给旗四沏了一壶茶,这才走了。韩彦就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旗四。因着常年在地里劳作,他的皮肤晒得有点黑,但两个乌黑的眼珠子就像扔进白棋盘上的黑珍珠,滴滴溜溜地转着光,分外灵动。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旗四想。刚刚没有让小团送包子是对的,旗四慢慢地朝着杯中的热茶吹气,待它凉了一会儿。好的玉器要慢慢磨,抛光的力度不能太大,要一点一滴,这样磨出来的玉器才是完整的、也是最好看的。旗四喝完茶,高声喊了一句:“韩彦,你进来。”韩彦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就站在门槛那,不敢离旗四太近。旗四说:“你在我这里做工,有几点事我先给你说下。”韩彦站直了,回道:“四爷,您说。”“记住你住的地方,别走丢了。衣服至少两天一换,保证干净。有时我会叫你拿点东西,耳朵机灵点儿,别听差了。三餐我会叫人给你送过来,这个你不用担心。”韩彦听着没啥活儿还给饭吃,心下有点虚,但旗四是东家,他说啥就是啥,于是韩彦最后也没问啥,只是回了一句:“嗯呐。”旗四说:“你有啥要问的没?”韩彦抿了抿嘴唇,说:“爷,咱们是不是得写个条子画个押?”旗四笑了,说:“那张纸你觉得能把我咋样?”韩彦脸一红,连忙说:“爷,我说错话了,您是个能的,是我想岔了。”旗四冷笑,说:“你晓得就好。”这才刚给了颗糖呢,就来讨鞭子了。韩彦心下一沉,头低得更低了。好在旗四没再为难他,让他走了。韩彦就这样在旗家大院待了下来,小圆给他送过两天饭,第三天的时候俩人才开口唠嗑些家常。小圆问韩彦咋来给旗四爷做活,韩彦就把前几天的情况简单地给她说了一遍。小圆一听心里便有些疑惑,想着旗四爷咋做了一件亏本买卖?她又看了韩彦一眼,看他虽然人小,但手脚麻利,便说:“没准真有些事儿四爷还非得让你做呢,谁知道呢?”韩彦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小声问:“小圆姐,这活儿四爷也没给个契约啥的,你说到头来会不会不算数了?”“这你倒是放心,四爷比不得老爷,他雇工人向来不赖账,但活儿也不是很好做就是。”小圆迟疑地说。韩彦连忙问:“都是些什么活儿呢?小圆姐你给我说说呗,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呐!”小圆想了想,说:“今个儿八月中已经过了,想来是要种大烟花,往年这事儿是阿常在做,今年他走了,我也没看李管家再找个人来,兴许就是你顶上了。”韩彦说:“种大烟花?我只种过苞米、高粱和大豆,其他的我还真没弄过。”“这个别担心,四爷会让管家教你的,我也做过那活儿,不难。”韩彦点点头。两个人又唠嗑过几回,韩彦是个嘴甜的,小圆也是个精明人,旗家大院的女眷不多,小圆是吕凤娘嫁进旗家大院的时候跟来的,虽然来了快三年了,但贴心的人并不多,难得遇到了韩彦这个从外面来的,说一些屯里的趣事,也算解了不少闷。小圆也把一些旗家大院发生的,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慢慢讲给韩彦听。但分寸还是把着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心里都有数。小圆说,旗家大院最不能惹的就是旗老爷,特别是他去年逛窑子得了脏病后,拿了不少下人出气,过年的时候,硬拐了一个逃荒来的老长工上牌桌赌钱,做了手段把人家一年到头的钱拿个精光,把人活活气死了。连李管家这个跟他一样大岁数的都还常常被他骂得跟孙子一样。还好我和我jiejie是跟着四奶奶和四爷的,老爷不敢拿我怎样。韩彦问,那四奶奶是个啥样的人?小圆便说,要说我们家四奶奶嘛,那人是顶好的,可惜命有点苦,好在现在有了大姐儿,也算以后有个依靠了。韩彦还是好奇,小圆就含含糊糊过了。恰巧旗四爷回院子里了,她连忙撇下韩彦过去伺候。旗四是个精细人,旗家三代土地主到了他这疙瘩,看戏、喝茶、写大字,愣是给整出些文雅的意味。旗四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他问小圆:“那孩子今个儿说了什么没?”小圆就把他俩聊天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末了又加了句:“韩彦还问了爷您要他来了做啥活。”“那你咋说的?”旗四问。“我说,四爷许是要你去种大烟花。”小圆说。旗四看了小圆一眼,说:“你猜的没错。你一直是个有心的。”小圆低着头不说话。旗四说:“下去吧,给那孩子拿床被单,铺在稻草上。”小圆应了一声走了。第十三章韩彦一直待在旗四住的院子里,如此过了几天,也就是陈大地保和唐大善人来找旗老爷那一天清早,用过早饭不久,旗四就对韩彦说:“你跟着我去一趟县城。”旗家大院养有八匹红枣马,两辆马车,车夫已经给旗家大院赶了二十五年车了,姓孙名通,黑龙江人,混了一点俄人的血统,长得十分高大,眼窝也深,不出声看人的时候有点凶,事实上是个老实人。看到韩彦,他有点好奇但没多问。旗四上了马车,里面早已铺了厚厚的毛毯,人坐在上面车动起来能少点颠簸。旗四对孙通说:“这个是韩彦,我雇来种大烟花的,今个儿带他进县城里拿种子,你认认,以后你俩还得一起送货。”孙通点点头,看了韩彦一眼,说:“上来吧。”韩彦跳上车板老实坐好,孙通便赶着马车上路了。车轱辘滚动着,赶车的挥动大鞭,马跑的快了,车子直直出了元茂屯的西门,一路向着县城的大路滚。太阳从东南方向升起,阳光还是软软的,照在黄泥河子的水面上也不耀眼。燕子从水面掠过,身影轻盈,就像一把划开段子的剪刀,在身后流下长长的波痕。菱角花开了,星星点点的,这里一簇,那里一簇,就像散落在水面上的星星的眼睛。河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一两穗早熟的苞米露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