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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人家看来眼熟,魏溪记得,那是常来药庐看痛痹的樵夫老陆头家。苏魏二人心道夜路难行,须得寻瓦遮头,于是上前叩门。老陆头见到治病的大恩公苏晋之,忙不迭将两人迎了进去。二人推说采药误了时辰,这才逗留至此。老路头也不疑有他,招呼来老伴儿就是热菜热饭地殷勤伺候。他们跑了一天,正是饿得饥肠辘辘,得了老陆头一家的热情招待也没有推辞。老陆头直说承蒙二人多年照顾,无以为报,吩咐儿子去后院里搬了一坛子陈酿,坚持要给二人敬酒。魏溪头一次背井离乡,心中正感郁闷,接过酒杯,便要仰面灌下。从前他在药庐中,也曾尝过师兄亲手酿的药酒,这陈酿闻着酒香四溢,想来确是好物。“等等。”苏晋之却忽的伸手拦他。他这一拦,魏溪固然停了,桌子对面,正在夹菜的老陆儿子也停了。苏晋之淡淡一笑,从魏溪手上接过酒杯,道:“师弟近日有伤,酒气活血,不利调养,我代他,请。”说罢,他一饮而尽。老陆儿子见他领情,哈哈笑着放下筷子,热情地添杯换盏,又敬了他几杯。苏晋之未有推拒,凡是敬酒,尽皆应下。席间言谈热络,老陆头喝到面红耳赤,他儿子也面色微醺。酒足饭饱之后,苏晋之再起身,脚步已有些虚浮了。魏溪搀着他到新整理出来的厢房,只脱了鞋,二人就合衣上床。吹了灯,魏溪忧心苏晋之醉酒不适,一直也不敢阖眼,静静卧在他身边,两只大眼睛如闪闪明灯,死死盯住师兄的脸。他心道师兄不是从不喝酒,怎的今天如此海量,喝醉了大睡,还不打呼噜。“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喝酒?”苏晋之忽然开口,口齿清晰,绝无醉酒之态。“咦,师兄你没醉?”“我说过,下了山,便与山上不同了。”苏晋之语调清醒,双目已然睁开,在皎皎月色之中撑坐了起来。“嗯,可是这老陆头,不是常来咱们药庐么?他儿子,我也见过几次的,都是熟人了。不然咱们这么冒失地敲门,谁还会这样好心招待呀?”“你是不是觉得,他家的酒很醇?”魏溪想了想,觉得没喝到有点可惜,舔了舔嘴唇,问:“好喝吗?”苏晋之不答,却道:“那是武陵村的杏花酒。”“杏花酒是什么?”“……是一家天下闻名的酒坊所酿的天下闻名的酒。”传说能飘香十里,从十年前起,江湖中便多有少年豪杰争相一品。对酒当歌,举杯邀月,本是人生乐事。若有一知己共饮,更是天涯此时,再无遗憾。魏溪却心感大奇,也跟着坐起来:“师兄喝过?”苏晋之微微失神:“很久以前。”“哦。”魏溪略略失落。他还道师兄滴酒不沾,却原来喝过这么好的酒,但从来不说。苏晋之收回神色:“可惜这酒味道不对。”“放坏了?”“下药了。”魏溪一声惊呼,他可没有苏晋之那样沉着,当下伸手,上上下下地摸着师兄身子,急着探查他安危。“无碍。那酒刚才他自己也喝了,若是剧毒,即便有解药也颇为伤身,想来应该不是。我看,多半是软骨散罢了。”说着,他自嘲似的笑了声,“但我这身手,服不服用软骨散,又有什么区别呢?”魏溪忿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或为名利,或为钱财,或为身家性命。要问苦衷,每个人都会有苦衷的。”苏晋之冷冷一笑。“一定是谢家庄的人!是他们搜到了这里,人手不够,没法留下来等咱们,于是留下坛酒,叫老陆头见人来,就困住咱们!”魏溪握拳在腿上一捶,“好卑鄙!”苏晋之静静道:“谢家庄如此费心,想来是把丢东西的罪名,也安到了你的头上。”“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追杀一批老弱妇孺还不甘心,连路见不平的都要一网打尽?又不是挖了祖坟,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把人往死路上赶?”苏晋之听他一言,倒是想起了些什么:“兴许,真是什么祖传的宝贝。”魏溪闻言,也好奇起来:“怎么说?”苏晋之的药庐虽在深山,但他医术高明,南来北往慕名而来的人不少。人多嘴杂,从他们口中,或多或少也听说过谢萧两家的恩怨。传闻这两家同出一脉,都是开国功臣萧元晖萧侯爷的后人,几代之后,族中谢萧二支生了嫌隙,故而分家,两家各持一样先祖传下的宝物,均以此自命正统。不知这次谢家庄被偷的,是不是就是这一样宝物。而萧家堡明明有一样的东西,又为何如此贪心,要再去偷对方的宝贝。魏溪听了苏晋之所说以上传言,也分辨不清其中的头绪。何况他就是知道了,这些外人的恩恩怨怨,也根本不在他的关心范围。眼下,他只着急师兄的身体,两人自身的安排,当下扶了扶苏晋之,问道:“师兄,我们现在就跑,还来得及么?”“来得及。”苏晋之点头一笑。“我背你?”“不用。”苏晋之难得露出一抹恶作剧的得意,悄声道,“你扶我慢行就好,刚才趁他不注意,我也在他饭碗里下了些东西。这会儿他就是想追,也追不了咱们。”这样的神色魏溪以往甚少看到,当下好奇:“师兄你加了什么?”“巴豆粉。”“哦……你好狠。”巴豆不是毒,只是一味泻药。老陆儿子用心不良,然而毕竟也没伤他们性命。如此小惩大诫,也算是一点教训。“以牙还牙。”苏晋之淡道。“果然还是师兄想得周到。”魏溪嘻嘻一笑。“这些恶毒的小把戏,也就是你会夸周到。”苏晋之在魏溪手背上拍了拍,“事不宜迟,这里向西一里有汪泉水,待我灌些清水入肚,软骨散就能解开。”魏溪点头,扶着苏晋之坐好,亲自为他穿好鞋袜。二人搀扶而行,不多时来到西边泉下。又是魏溪亲自掬水,亲自喂他。苏晋之看看月光下少年人的脸庞,心中颇有感慨,但这次并未推拒,就着他手,将水喝干了。夜色朗朗,月明星稀,群山的轮廓被勾勒出一道深沉的影子。苏晋之感觉四肢酸软稍解,抬头看天,仿佛在凝视那亘古不变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