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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了东宫。自己捋起袖子,把太子在监国期间决断的政务仔仔细细又查了一遍。这一查,果然又查出不少问题来:毕竟东巡一走几千里地,样样事情都送给他裁决肯定不成,太子的权限,其实还是不小的……这混帐小子是有多懒才会弄成这样啊!想去年凌玉城奉诏监国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没让他cao过心。当然,最后的确闹了一场大的,不过那也不完全怪凌玉城不是?郁闷之下又听说唯一的嫡皇孙受伤,元绍这一恼非同小可,索性让太子滚回东宫好好反省,连日常随他批阅奏折、接见大臣的权力都停了——“不能齐家何以治国!你既然给后院的事情搅得没心思,就索性回去好好把家里折腾明白了再说!滚!”皇太子抱头鼠窜。这一滚,几乎相当于禁足。皇太子灰头土脸地在东宫缩了一两个月,才盼到父皇脸色回暖。而此后没过多久,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就由密谍拼死拼活传出虞夏国境,而后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元绍案头:虞夏嘉佑皇帝,驾崩——两日后,凌玉城奉诏动身,兼程回京。作者有话要说: 楼主出差,下周二回来,中间米有更新了……挥爪~~~~ps,倒数第二个大情节开始——第165章入祠无客不伤情凌玉城在青州忙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整顿防务,精练兵卒,选拔干材,接见士绅,抽出空还要视察一下玄甲卫名下的产业。毛纺、冶炼、打造兵器,乃至其他种种从虞夏带来,技术水准超出北凉大部的产业,至今为止,仍然是玄甲卫的经济支柱之一。凡此种种,直把他忙得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歇下,就没个喘气的空儿。这些天,青州一府八县,凌玉城是挨个踏遍。早上还在言笑晏晏地召见地方官和士绅耆老,询问当地民生疾苦,下午便穿起了盔甲,身先士卒地在校场上带头cao练。这当中,就连吃一顿饭的功夫,都要安排几个人共餐,边吃边聊些家长里短。没办法,上次来青州,已经是前年六月份的事儿了;下次元绍肯放他过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不趁现在赶快把封地上上下下理个清楚,难道要等几年以后,再找机会溜过来吗?更不用说处理封地事务之余,也不能忘了看元绍转过来的奏折。在其位谋其政,元绍既然期许他共襄国是,他的努力就得对得起这份期望。哪怕不用回复,对国内发生的大小事件,他也得做到心里有数,还有元绍时不时的赏赐,哪怕不劳心劳力起草谢表,也得亲笔抄上一遍……这样的忙碌中,连得每天检查小十一的功课,和这个弟子谈谈今日的心得体会,都俨然成了一种消遣和放松了。于是,当元绍的诏书到来,唤他尽快返回时,凌玉城很有一点不知今夕是何夕。把那份黄绫包裹,火漆密密封固的诏书小心拆开摊平,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他方才阖了下眼,沉而又沉地透出了一口气来。嘉佑皇帝……那个刚过了五十大寿没几年的皇帝,驾崩了?那个他出仕以来就侍奉效忠的皇帝,那个昏庸暗弱,从来没有得到他真心崇敬的皇帝,那个曾经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亲手将他卖给元绍的皇帝……驾崩了?不知为何,凌玉城却并无半点幸灾乐祸的快意,萦绕心间的,反而是淡淡的酸涩,和无所着力的惘然。自从那次事变,已经快要三年过去了。当年不敢回首不敢正视,连偶尔触碰一下都痛不欲生的伤口,事到如今,也已经痊愈了大半。……其实,他甚至都没有恨过。从远里说,君王之恩,便如天覆地载,父母劬劳。至高至远,深恩罔极,那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都没有办法加以报答的恩情。便是有些许委屈错待,为人臣子,最多不过是挂冠归去,又哪里可以记恨报复?往近里说,他凌玉城,最初不过是柴门闾巷一个无父失母的孤儿,就是出仕之后,也不过是一介地方守备,六品武官。十年内官居一品,执掌北疆三十万大军,这固然是因为他浴血疆场未曾少懈,然而君王的赏识提拔,又岂止是一星半点?——哪怕是痛到极处冷到极处,恨不得将自己心口一刀刀划开的时候,他也不过是高高昂起了头颅,淡淡一言:“十年浴血奋战,生前身后毁誉声名,我拿这些还了大虞二十四年覆载之恩,从此之后,两不相欠!”而现在,那个皇帝死了。在他马踏虞阳,看着大虞君臣上下白衣出降之前;在他倾覆故国山河,将这万里锦绣献给主君之前;在他能当着嘉佑皇帝,居高临下说一声“你错了”之前——那个皇帝,死了。死在了他鞭长莫及的地方,那个人的死,甚至和他的努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仿佛一记蓄势了很久的杀招,将发未发之际,对手却自己倒了下去,将他空空落落地闪在了那里。全身热血都在沸腾叫嚣,却甚至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万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紧迫的时间,也仅仅能容下他一瞬间的思绪奔腾。透出一口长气之后,凌玉城便低垂了眼,去仔仔细细地第四遍,铺展在自己面前的诏书。元绍的亲笔旨意写得很简单,单就内文而言,更像一张边条多过像一份正式的诏书。旨意里只说了两件事,一,南朝嘉佑皇帝驾崩;二,着他速归。除此之外,因何驾崩,继任之人是谁,乃至北凉对此有什么应对……一概皆无。不是事关重大,哪怕是密封了旨意专人传递,也最好不要形诸笔墨,就是有些事情元绍也没有下决定,或者说,要等他来商讨过了,才能做出某些重大的决策。然而,不管前情如何,不管后续怎样,那个老皇帝的驾崩,仍然是千真万确的事……“南朝皇帝驾崩了。”他的目光依次掠过侍立两侧的几个直系下属,声音缓慢而又坚定,一字一字,磐石般在书房中隆隆碾过:“陛下急诏,让我尽速回京。”回答他的,是一片压抑到窒息的沉默。和凌玉城一样,此刻站在书房里的所有玄甲卫所部,生命的轨迹,都在那一天被彻底扭曲。军功,荣耀,官职,家庭……一切的一切,在他们被打进死牢的那一刻,轰然崩塌。甚至,他们承受的拷打和折磨,比凌玉城还要多出几倍、几十倍。军中汉子,更不比凌玉城那般从小诗书礼义教导出来,十年浴血落得这等下场,早就把嘉佑皇帝恨到了骨子里。听得仇人死讯,要不是凌玉城的脸色实在严峻到了阴沉的地步,当场就能有人叫起好来。而现在,每个人都只是竭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