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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折腾,等到牛角上一边捆了一把雪亮的短刀,牛尾巴上绑好了搓成一束的芦苇(为了这些芦苇,三个孩子划破了手指),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元朗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想到凌玉城,到底有些忐忑,然而很快就在身边小伙伴的欢呼声中再次兴奋了起来:“点火!放火牛阵喽——”“万胜!万胜!”“冲啊——”烈焰飞扬。牛尾巴上的火光跳动着,不知哪一点火星点燃了牛角上披着的破布,整头牛都像是裹在火焰里一样。三头因灼烧而疼痛惊恐的耕牛排成一排,沉闷地嘶吼着,十二只蹄子重重地踏着地面,闷头直冲向前。山坡下一人高的幼树灌木,搭在田边的茅棚竹篱,不是毫无抵抗之力地倒了下来,就是被牛蹄踩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一点小小的残渣。凌玉城策马过来寻找时,就看见烈焰中惊牛飞奔,远远的,八个伴读分了前后两排,把元朗裹在中央,有刀剑的挥舞着刀剑,没有刀剑的挥舞着树枝,大叫大嚷地跟在奔牛后面。而孩子们后面,随侍他们的五个护卫,正一脸焦急地吹着警哨——而三头火牛的正前方,就是土屋茅舍、即使有防备也挡不住火牛全力冲撞的村庄。“前排,持矛!”他想也不想地摘下了嚼环上挂着的长矛,策动马匹奔了上去,“后排,□□齐射!”飒然箭鸣,鲜血喷洒。为首的一头犍牛双目中箭,仍然披拂着烈焰,循着惯性撞了上来。凌玉城深吸口气,双臂叫劲,长矛直直地刺进了牛头,坐骑长嘶声中一连退了五六步,好容易才抵消了那股冲力。没等缓过劲来,凌玉城已经冲着对面厉声喝止:“不许过来!”三头牛陆续倒在□□和长矛之下。凌玉城隔着仍然跳动的火光远远望去,满脸惊恐的元朗被萧然揪住了衣领,手舞足蹈地大喊:“师父!”作者有话要说: 再乖巧的孩子也有变身熊孩子的时候,实在是孩子们的想象力和破坏力你永远不明白==第130章黄堂赏罚明惩劝“可知道错在哪儿了?”八个小萝卜头高高低低一字排开,八人前方,个子最矮的元朗独个儿站着,小脸涨得通红,只双手笔直地贴着腿侧,不敢揪衣襟,更不敢揉一下衣角。听到凌玉城问话,他迅速地抬了一下头,接触到凌玉城凛然的目光,立刻就触电也似地垂了下去。把这一帮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带回了军营,凌玉城不管他们怎么挤眉弄眼,问也不问一声,吩咐吃饭。平时元朗在凌玉城面前总是有说有笑,这时候看他脸色不对,竟不敢多说一个字,这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寂然饭毕,把一帮小豆丁上上下下洗涮了个干净,凌玉城才把人揪到中庭站着,板起脸,当头喝问。中庭边上,两排黑衣士兵站得笔直,火把照耀得庭中光明如昼。噼噼啪啪的轻响中,松枝的香气在夜风中弥漫开来,给这肃杀的军营都添上了几分山野之间的隐逸味道。元朗可一点也不觉得轻松。跳动的火光下,师父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就算是去年进宫杖毙宫人的时候,今年遇到日食的时候,师父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没有这么冰冷过--可是这点冷意,比起看到师父无恙时候的安心,又根本算不上一回事。看到师父迎着奔牛策马冲上来,然后被裹着火焰的公牛撞得连连后退时,那一瞬间的惊恐,让他只想一头扑将过去--“师父我错了……”他呐呐地出了声。道歉的话一出口,方才亲眼目睹那一幕的恐惧,立刻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我不该去玩火牛的……还差点,还差点害了师父……”身后一声小小的惊呼,立刻,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是出主意的的沈泽玉,火把的照耀下,他满头大汗,人却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大人,玩火牛是我的主意,求您不要怪罪主子!”“大人,是我点的火……”“是我让牧童把牛牵过来的……”“是我……”八个孩子扑通扑通跪倒了一地,七嘴八舌,各个都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凌玉城却看也不看他们,只紧紧盯着元朗,声音不紧不慢的,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迫力:“你是主子,他们几个,都是你的伴读。不管是他们出的主意你点了头的,还是你辖制不住让他们胡闹,我都只问你一个--可有异议?”“回禀师父,没有!”“好。接着说下去,你说不该玩火牛,为什么?”“……”“书倒是读得挺好,还知道有火牛阵这么一说。那书上是怎么说的,可还能背下来?”学里的先生讲课和凌玉城不同,不是单单讲个故事,讲完了还得抄,抄完了还得背。两天前讲的课,复诵当然不成问题,此刻凌玉城开口问起,元朗一抬头,想也不想就是大声背诵:“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烧其端……”孩子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之中,凌玉城脸色沉凝,专注倾听。元朗开头还背得流利,渐渐口齿艰涩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凿城数十xue,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耀,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所触……”“后面一句是什么?”“所触尽死伤!师父我错了——我不应该玩火牛阵的……”“尽死伤是什么意思?”“是……给火牛碰到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受伤……”“你知不知道,刚才要是师父不在,来接你的是寻常的卫士,他们要死多少人?”凌玉城的声音仍然平和,元朗的脑袋却垂得越来越低,几乎要埋到了土里去:“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来的不是士兵,让这几头牛冲到村子里去,村里要死多少人?你还知不知道,如果你们点火的时候,哪怕有一头牛往你们这儿冲过去,你们几个孩子,会是什么下场?——就是纸上谈兵,也好歹想一想书上是怎么说的!”“师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被这样一句一句说着,小家伙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用力地吸着鼻子,却不敢让一滴眼泪落到地面上。凌玉城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叫他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手伸出来。”“师父?!”火光照耀下,亮在眼前的分明是一柄戒尺,寸许宽,尺把长,乌沉沉的尺面上一应花纹俱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将出来。元朗反射性地把伸到一半的右手缩回了背后,怯怯看了凌玉城一眼,见他无嗔无怒,却分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