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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巧并不怎么高明,耐心倒是不错,一首曲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吹了几遍。听声音倒是离寝殿挺近,充其量,也就隔了一道墙的地步。——这是哪一宫的嫔妾没有关好啊,他早上才把凌玉城尅了一顿,这会儿就跑来练笛子邀宠来了!循声含怒入内,后殿五间正房灯烛昏暗,寂静无人。元绍挑帘进了西稍间,推开槅扇后的小门,沿着通向濯日堂的回廊慢慢走去,才走了几步,就默然站定在了檐角飘忽不定的灯光下。花木扶疏的庭院中,凌玉城静静站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以笛就唇,凝神吹奏。从元绍站的地方,只能看见他一个背影,半侧着身子,一管竹笛横在口边,身形在周围树影的摇曳中显得尤为单薄。笛声断断续续,往往停了片刻又从头再来,显见得吹笛人也是心不在焉,只是借着吹奏排遣心绪,一边吹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曲调有些熟悉,依稀是一曲明快活泼的江南小调,却听不出半点珠转水溅、欢悦飞扬,幽咽艰涩,听得久了,竟莫名生出一种惘然凄清的感觉。——这是他的乡音吧?是儿时枕边慈母的哼唱?是少年时对面船头问讯的清歌?是深巷细雨,和着栀子花的叫卖传来的小曲?还是井边河畔,伴着捣衣声响起的民谣?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那是除非马踏城头,否则千里万里也望不到的家乡,千年万年也归不去的故国。元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从书房的墙壁上,他摘下一枚白银镶口的牛角短号,深吸口气,举到唇边。片刻之后,悠远昂扬的号角声,隔着一座寝殿响了起来。号角声起初轻柔低沉,游丝般袅袅地缠绕在笛音上,似伴随,又似抚慰。渐渐盘旋而上,裹着笛音一同升向高空,越奏越是高阔辽远,每当笛音跟随不及的时候,总是略作萦回,不疾不徐地耐心等待片刻,随后再携着笛音一同升高。便如一只大雕伴着一只海东青比翼齐飞,起初还在凄风苦雨中苦苦挣扎,待得越过云层,冲出风雨,上方豁然开朗,举目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朗朗高天。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说:陛下你不能这样双重标准的好吧……ps:人好少哦,难道大家都忙着双十一去了吗?第66章忍看朋辈成新鬼除了受命驻守京师的金吾卫、羽林卫和骠骑卫,北凉其余军队,都只在京城象征性地留些个人。玄甲卫在京常驻的军队就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是固定跟着凌玉城的贴身卫队,其余一千人从青州驻军中轮调轮训,隔一个月就要换上一拨。因为凯旋归来就是大猎,大猎之后又紧跟着万寿节,奚军在京城直留到万寿节完毕,才带上所部人马,押送最后一批辎重回归青州。说起来剑门关一役风险的确够大,收获也极是丰厚——根据事先请的旨意和与骁武将军达成的协议,剑门关一切缴获,四成归入宫中之外,此外六成,府库金银细软全归玄甲卫,粮草辎重、器械衣甲这些不好运输的大件统统进了骁骑卫的腰包。用凌玉城的话说,就是“够给你们发十年的饷了……”然而大家想到大人肯出这个代价,就是为了让骁武将军承诺尽量善待剑门关百姓,相对叹息之余也只有认了。北疆多年,那些都是他们的家乡父老,百姓里还有那么多伤残军户,真的让他们被骁武卫抄了家,落到家徒四壁的地步,哪怕不是自己动的手也不忍心。因为押着辎重缓缓而行,路上就颇费了些时日。等凌玉城亲卫队的副队长丁柏带着下一拨换防的队伍,从青州到达京师的时候,十月已经走到了尾声,京城的第一场雪早已下了又化,连地面都干透了好些天了。丁柏在马背上四下里扫了一圈,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越是靠近京城,埋头在水沟里、道路边,趁着地面还没有冻得结实,抓紧时间整修道路沟渠的汉子就是越多。与往年不同,忙着干活的除了附近村庄里的农夫,还多了许多刚被放出监牢,驱赶到京郊抵充徭役的战俘。挖沟修路都是重活,出来干活的个顶个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妻儿老小,就算自己挨饿受冻也要让汉子揣上两个馍馍,尽可能穿得厚实一些。指挥干活的不是村正里老,就是乡里县里下来的小吏,年成好,大锅的粥饭也熬得厚实,偶尔还能飘出一丝半缕香喷喷的rou味。比起农夫,战俘们的待遇就要糟糕了几倍。初冬的北风刮得呼呼的,然而绝大多数人都是一身破烂单衣,光着脚,个别人脚上还拴着沉重的镣铐。近旁有士兵虎视眈眈地看守着,动作稍慢一慢,或者脚底一滑摔倒在地,说不得就是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再回一句嘴,或者哪怕抬头时目光稍微不恭顺一点,烁亮的刀枪立刻就逼了过来……那是来自北疆大营的战俘。那是,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用生命和鲜血互相捍卫的袍泽和兄弟。丁柏硬生生地扭过了头去。不可以插手,大人早已吩咐过了,那些战俘和玄甲卫早就不是一路,贸然插手除了把自己人一起赔进去之外,压根没有半点好处……他小心地勒住马匹,躲避着土石担子收缰缓行。触目所及,推车挑担的战俘无不面黄肌瘦,破衣烂衫间,经常可以看到根根凸出的肋骨,赤脚上冻疮叠着血痂,在满地碎石间一步步走得蹒跚。时不时就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在看守军士的皮鞭下挣扎半晌,才艰难地咬牙爬起身来。不远处,又是一条高大的汉子扑通倒在了地上。那汉子颇为硬气,监工的皮鞭兜头乱抽,他只死死抱着脑袋蜷成一团,半声惨叫也听不见。许是被这种沉默而坚决的抵抗态度弄得恼羞成怒,监工先是挥鞭,续之以喝骂,一边骂一边拳头脚尖雨点一般落下,只踢打得那条汉子满地乱滚。“高大哥!”忽而人群里一声惊叫,一个少年放下自己身上装满泥土的重担,纵身扑到高大男子身上,恰好挡住监工踹出的一脚,“高大哥……要打打我!”“小兔崽子!”皮鞭撕裂空气的爆响,少年单薄的脊背上,立刻绽开了一条血槽,随后被监工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一拳砸飞出去。然而这一扑一喊就像在浇满火油的干柴上落下了一颗火星,三五个,十来个,最终附近一两百个战俘陆陆续续放下了手里肩上的东西,不作声地向在地上翻滚的高大汉子聚拢了过来。“你们干什么?要造反么!”监工脸色大变,一手按住腰刀,另一手就握住了挂在胸口的铜哨。然而也不用他吹动警哨,边上巡弋的看守士卒早已经围拢过来,刀枪出鞘,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