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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洗衣机。那晚乔水做梦。梦到一棵好大的无花果树,和他小时候看到的那棵特别像,那时他只是站在树下,得了一点荫蔽,因为好奇摸了一片叶子,皮肤就变得痒痒的,让他很是受了一顿折磨。翌日,唐岱开始帮乔水收拾行李,准备搬走。乔水的行李很少,一副随时可以离开去往任何地方的样子。唯一一个大件就是阳台上的那套架子鼓,上面盖了布,因闲置已久,已经蒙了层灰。唐岱难得有些惊讶的情绪,问:“你放这儿不怕受潮吗?”乔水正蹲着整理衣服,手里胡乱叠一叠,就一股脑塞进口袋里,听到这话时,他偏头朝唐岱那边看了一眼。他看过,又垂下眼,说:“无所谓了。”走时,乔水并没有联系房东退掉这间出租屋。他在卫生间收洗漱用品时,看到那卷报纸,也没有装起来带走。白天,他没按开卫生间的灯,抬头看了眼旧旧的钨丝灯泡,不久前他还在这里回溯记忆。真奇怪啊,他又要离开了。一直没有根儿一样地飘来荡去,丢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知道下一站会在哪里。他想,自己拿着那点少得可怜的钱,却还执着地留着这间破房子,大概也是想在面对一片雾霭的前路时,能勉强有个归处吧。乔水住进了唐岱的家,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三室一厅。装修风格很有唐岱的感觉,简约,敞亮,白色,灰色,浅蓝色。客厅的桌子上有新鲜的花束,乔水只认得雏菊和满天星。这地儿几天不住人,还能这么有生气,是因为唐岱雇了阿姨。对了,屋里还养了两只王八。唐岱在乔水动手戳人家壳的时候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那是巴西龟。”乔水收回手,观察了一会儿,屈起中指,不以为意地用指节敲了敲水缸,隔着玻璃sao扰人家,哼哼着说:“今晚喝王八汤。”回到家的唐岱做事明显得心应手起来。他甚至还为乔水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拆了一包榨菜,放在小碟里。其实这一年多来,因为怕饿死,乔水对厨房里的事儿也勉强懂了些。但唐岱乐意忙活,他就坐在餐桌上玩手机嗑瓜子,没有一点要参与劳动的意思。餐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康乃馨。木筷子戳进饭里,乔水铲了一口塞嘴里,夹生的。西红柿炒鸡蛋里鸡蛋带了碎壳儿。乔水把那一丁点碎片掂在舌尖上兜了一圈,在吐出来和咽下去里选了后者,他嚼吧碎了,吞了,跟自己说当补钙了。整碗饭也下肚了。乔水瘫在椅子上揉肚子,一脸cao蛋。硬了吧唧的生米粒磨不开,全卡在后槽牙里。唐岱挺较真地问他:“怎么样?我好久没自己炒过菜了。”“还行。”乔水悄默着用舌头顶后槽牙,那米黏得死紧,他受不了地说,“那什么,晚饭我来吧。”他真怕唐岱毒死自己。“行啊。”唐岱点点头,“你的居留证办下来了。可以做点你想做的事了。”乔水闻言,掀起眼看早已放下筷子的唐岱,灌了自己一口凉白开,“噢。找工作应该要点时间,我这部分的房费和生活费先欠一下。”“房费就不用了。我住房子不要钱。生活费你交点吧,做饭也能抵账。”唐岱低着头,拿起筷子,用筷子头漫无目的地划拉碗底,“也别算太清楚了,毕竟咱俩也是一个户口本的关系了。”他说这话时,轻轻的,不像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乔水脑仁一下子又有点木,他想挤兑唐岱,可没等他回话,唐岱又问他,“所以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见我家里人?”乔水这几日莫名被养出了些精气神,不再总是陷入漫长的颓唐。他看着餐桌中间的那一把康乃馨,周围还有浮动的饭菜香,内心一片平静,一点视死如归的感觉都没有,他开口时也是淡淡的,轻轻的,“你去通知吧,什么时候都行。”唐岱不再嚯嚯自己的筷子和碗了,他手里转着手机玩,观察乔水,“怎么了。一副认了命了看破红尘的rou毛样。”乔水支着下巴,花束的高度正好,并没有挡住二人的视线,他忽然觉得这一刻很微妙,笑了下,“在想晚上怎么给你做乌龟王八汤。”19住进唐岱家的第一晚,他们分房睡。乔水跑马了,醒来内裤潮得要命。他被晨光唤醒,现在是早上七点。他的作息真是越来越规律了。乔水的身体适应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很诡异,室内温度恰到好处,不热也不冷,空气里不是轻微的霉味或潮味,而是清香,被褥也柔软,很容易产生有关阳光和水的联想,让他忍不住缩在被子里动物一样蹭了蹭,舒服得打颤,从头到脚,像抖毛。他有一刻想过要爬起来检查空调下的塑料桶里的水有没有满溢出来,那地方是贴着墙根的,如果不及时倒掉,水满后流出来会打湿墙根,顺着渗到楼下住户家。这样那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发福男人就会气势汹汹地爬上楼,猛拍他破破烂烂贴满小广告和旧贴画的防盗门。“哐哐哐,当啷当啷!”“有没有人!有没人!你家又漏水了!”都是这样的声音,还有楼下临街的菜市场叫卖声,车子发动的声音。乔水抬起胳膊盖住眼皮,左蹭右蹭,此时这些都没有了。他像瞎掉聋掉了一样,蒙着眼睛装死,在伸懒腰时从鼻间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吟。这样一来,下身粘腻的感觉就变得更清晰了。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出过这种糗。乔水把这归咎于唐岱前天对他的sao扰。习惯性从枕头边找纸抽,什么也没摸到,乔水骂了句没有意义的脏话,手伸到下面把内裤扯掉了,扔到了床下。翻身,继续睡。这次乔水睡得格外浅,他感觉自己很清醒,可梦的内容确实就浮现在他脑海。那些都是他经历过的,以至于乔水没办法分辨那究竟是梦,还是自己没有理由的胡思乱想。再次见面是在涂鸦墙下,唐岱同他联系变得非常少,乔水暴饮暴食了一段时间,胖了五斤,还拿着之前的板。他好一阵没有换新滑板了,和唐岱认识以后,这项爱好在他生活中的占比越来越小。没有风的天气,晚上十点多,城市刚入夜。唐岱的一些朋友还是同学站在墙那头,戴着帽子口罩手套,背来的大黑包靠在树坑里,旁边的地上摆了一摊五颜六色的喷漆罐。乔水和唐岱并排站在墙边,墙上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脚边有两个几乎要叠在一起的tag,是他们俩的签名。乔水来找唐岱是临时起意。唐岱没戴手套,藏蓝色薄卫衣的袖口挽到胳膊肘,手腕到小臂上有一小片过分艳丽的粉红色颜料。他戴了兜帽,长发没扎,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