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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赶回了淮安——年底了,郡王府事情比较多,不似平时,一旬回去一趟就足够了。首先要忙的,便是入库今年郡王殿下食邑的税赋。因为射阳海通的海蛎子才扬名呢,所以于今年射阳收上来的税是一点提升都没有,本年度的创金大县还是大丰、滨海,以及海州三个开着盐场的地方。总的来说,这是耕种的平年,但是因为有盐场税收的加持,吴郡王府的库房显然还是丰满了不少。又因为吴郡王来了两年,苏北沿海一地竟然是一次倭寇上岸都没遇到,遂有人私下说,恐怕是吴郡王身上龙气重云云——但是这还是小范围私下传播,并未成气候,也就没有入十六、宝玉等人的耳。除了核对各地来的税收,还有当地官员的年礼也要一一造册入库,以及吴郡王赏赐食邑下贡献突出的官员等等。总之就是到了分猪rou的季节。因为今年吴郡王给官员的赏赐里头加了六对海蛎子,所以叫以为贾瑛失宠的人拍拍脑袋说失算:这小子,从“那”方面下了力气,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拒绝海蛎子的诱惑吧?心机深!太深了!深不可测!也有不乏死硬派,就是怼贾瑛,说他走旁门左道,不成气候、不是君子云云,果然就是纨绔出身,自知道享乐……这样的消息倒是叫十六听到了,很是生气:“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怎么总是娘们唧唧的,动不动就说酸话、动不动就挑拨离间?”言罢,就要叫初一命人去狠狠肃清流言。亏得宝玉及时制止了:“不过几个酸儒,殿下何必大动肝火,要快过年了,不要搞得风声鹤唳了才好……”毕竟去年您血洗海州半数官绅的事好不容易花了大力气才叫人选择性忘记了……十六无奈地点点宝玉:“人家说的是你,坏的是你的名声,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宝玉无奈地叹口气:“殿下您忘了,当初叫我避讳着些传言的还是您呢。要知道,那贾宝玉的假宝玉还挂在我脖子上。”“……我都忘了这回事了。行吧行吧,总归他们也只能耍耍嘴皮子了,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那些腐儒,只是嫉妒你而已。”十六拍了拍宝玉的肩膀,权作是安慰了。宝玉心说:您这不是都看得很清楚明白么。“哦,对了……”十六颇为不好意思地说,“王妃说她娘舅那里要是来买海蛎子,你给看着点……”“多供点么?”“不是,王妃的意思是给她舅母送去……而不是给吴统领派来的亲卫拿走。”十六给了宝玉一个‘你还小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的眼神。【我怎么就不懂了,不就是后宅争风吃醋么,便宜妈王氏和赵姨娘之间折腾的也不算少了,虽然我自小是老祖宗院子里呆着的,不过隔三差五也会不小心听到太太的抱怨……所以说,老婆多了麻烦事就多。哦,不对,小妾不能算老婆,应该说,后宅女人多了,麻烦事就多。】…………………………射阳县海通镇贾大人搞的养殖区里头的海蛎子真的是出名啦!此话怎讲?就连原先自持身份,心头有各种滋味的金陵府尹贾雨村都来攀关系了,还有那远在京城的薛蟠期期艾艾地写信来想叫宝玉表弟行个方便的——看来吃了固阳丹的他如今还死对自己不举的事情不死心呀。亲戚之间,行个方便也是应有之意。贾雨村既然来求,宝玉便夺给他送去两对,说是走自己的分例来的;至于京城,怎么说,便宜爹那里也是要孝敬去的,不然今年回京过年也许人家就要给自己好看了。至于薛蟠,宝玉则是顺带给他送了两对——他吃下去之后满而不溢,日后有什么影响就不好说了。…………………………十二月初,白鹤楼二楼临街的包间里。十六转转酒杯子:“我可真羡慕你,每年都能回京,也能见到你爹。”宝玉心说:那也得看是怎么样的爹啊。要是你亲爹那样疼爱你、宠爱你,你自然是想念他的;要是像是我的便宜爹那样,总归是相见不如怀念罢。当然,口上还是安慰着的:“殿下不要心急,藩王三年要进京一次的,明年这时候,您就能回京一趟了。到时候还能把小世子带回去给陛下看看,岂不是更加美满?”“你又知道本王还没出生的孩子是男的了?说不定是个香香软软的小郡主呢。”十六倒是无所谓郭氏生出来的是男还是女,反正第一次即将当爹的他是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的,眼见郭氏肚皮大起来了,吓得不得了。而后能感受到胎动了,又深感神奇,如今总算是有一点即将要当爹的样子的了,不过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女儿……说话间,但听闻楼下有喧嚣之声。十六一个眼色,柳岩就叫人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不多时,铁甲禁卫来报:“楼下有一老翁,手拿告示,沿街一路贴过来,白鹤楼的伙计上去想要轰走他,推搡之间那老翁不小心摔了一跤。”宝玉一听就眉毛一跳,果然,十六把酒杯往桌子上一丢:“走,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楼下围观的人还不少。不过和十六设想的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是一出店大欺客、伙计跋扈的戏码,结果下楼之后看到白鹤楼的掌柜已经在门口扶着那老翁给赔不是了:“甄老爷,这是新来的伙计,毛手毛脚的,冒犯了您,小老儿给您赔不是了。”那衣衫发白却整洁干净的老翁摇摇手:“不妨事,他也是以为在下是来乞讨的,想叫在下走远一些。”掌柜的扶着老翁的胳膊:“您进来坐坐,歇歇脚。您家的姑娘……这是还没找到么?”“唉,人海茫茫,在下除了一路走一路问,也不知有什么好法子了。”掌柜面露同情之色,安慰道:“您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的。”然后又瞪了一眼伙计:“你这小子,眼睛被糊住了?还不给甄老爷赔罪?”小伙计老老实实地赔罪:他自己还觉得自己挺冤呢,并没有推人,只是不小心碰到老翁一下,谁知道对方就摔倒了呢?进白鹤楼第一天,掌柜就说了,咱们白鹤楼是淮安顶好的酒楼,万万不可跋扈,不可做出有伤酒楼名誉的事情。今天自己这样子……会不会被赶出去啊?思及此,小伙计的面色就哭丧起来。被称为甄老爷的老翁却对小伙计和颜悦色:“并不妨事,是我没站稳。就不进去啦,如今在下,也是家无恒产、两袖空空之人,这白鹤楼……唉……”“甄老爷您别这么说,咱们楼的包间里还挂着您当初的岁寒三友图呢,怎么就不能进来坐坐了?今儿这顿小老儿请了。”白鹤楼的掌柜是客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