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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末日后的吻

    言莺语愣住了,她重新直视眼前这个少年。过于白的肤色,松柏液一样的眼睛,立体清秀的五官,有些雌雄莫辨。

    如果他不说,或许永远都不会将他同药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只能想象到他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1101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把她从思绪里抽离。

    “你已经伤的那么重了,我帮你吧。”

    言莺语没有拒绝,坐在旁边看1101施肥养地。

    “你不上学吗?”言莺语有些好奇。

    “我已经学完了啊。你不是吗?”1101头也没抬的应着。

    “差不多吧。”不,差的特别多。言莺语记得自己当初是上到初中后被李雨笙强行辍学了,高中的知识是靠从隔壁的一个jiejie留的书本学的,后来被接回言家又进行了一年吃三年的魔鬼学习参加的高考。

    1101学东西很快,即便从没做过,看着说明再加上言莺语时不时的提醒,很快就将手里的活计做的炉火纯青。也幸好是冬天,要做的事情也就养地,修缮农具,处理粮食这些。

    不过说到底1101也是第一次干这些事,汗渐渐从他的鼻尖泛出,又悄无声息的落下掉入泥地。

    言莺语坐在田坎看1101忙前忙后,又发散思绪的想到了柳灯。柳灯肤色也很白,眼睛也这样漂亮,只是那副眼镜万年不摘。她又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认真看过他摘下眼镜后的模样。应该也是干净清秀,雌雄莫辨的,他的样貌是那副呆板的圆框眼镜都遮不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模样在记忆里很模糊,迷迷蒙蒙,像是一挥手就全部散去,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

    是太久没见到他的原因吗?还是因为自己从未认真看过他呢?

    恰好相反,柳澈煦的模样格外深刻。这让言莺语有些气闷。

    在刺目的阳光下1101的背影于言莺语的瞳孔中逐渐涣散又重合,重新聚成他,等她回过神,1101已经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许久。

    “在想什么呢?”1101白皙的脖间还有着残余的汗珠,但他身上没有汗味,反而是一股很淡的草药味。

    “在想你怎么学东西这么快。”

    1101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或许…”

    “天赋。”还未等他应答言莺语就接了话茬。

    少年笑了笑,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

    接下来的两年里,言莺语都是在干活,偷rou,挨打,被扔出门,吃热乎面包,被1101背回休息所,然后让他在六点前把她送回去中度过的。有的时候她还能拿到纸笔画一画自己想画的。

    虽然时不时也会遇到挨打的太狠了晕过去的情况,但1101在身边,所以言莺语也并没有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打伤了去。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她已经开始慢慢习惯1101的存在。

    今早言莺语醒来时,周围天还很黑,像半夜十二点一样。她凑的很近去看了一眼1101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闹钟,四点半。

    平时这个点言莺语都会听到1101在隔间熬药的声音,可是现在隔间没有一点声音。

    她用脚探了探鞋子的位置,踩着鞋子去找1101。1101给她翻出了件外套,让她不至于大冬天还穿着短袖四处晃,虽然只有在他的休息所时才能穿。

    言莺语问过他为什么帮自己这么多,1101说:“我太孤独了,你陪我,我帮你,天经地义不是吗?”

    这像是他固执却又不会偏离的轨迹,外人或许无法理解,但这就是他的秩序,他觉得一物换一物理所当然,也并不会去想这究竟对不对等,他不再孤独了,他得到这点就够了。

    摸黑到隔间言莺语并没有见到1101的身影,休息所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确定的唤了一声1101,没有回应。一种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莫名其妙的缠上了她。

    言莺语第一次没有1101的陪同出了休息所的门。休息所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建成的,从外面看只会觉得是普通人家的屋子。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出现屋子又是否太奇怪了些?

    她不敢贸然乱走,除了1101,这里没有一处是她熟悉的。

    她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缩了缩腿。快过年了,很冷。

    言莺语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总之很久,天都亮了,泛起鱼肚白,没有所谓耀眼的日出,只有失去温度的光线。

    1101仍然没有回来,但言莺语听到离休息所不远处发出了汽车熄火的轰鸣声。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汽车,只可能与1101有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循着声音去了。

    她踩过扎腿的荒草地,风吹着杂草拂动,虫子和叶子上的毛刺让她的脚踝过敏,留下明显的红痕和搔痒。

    言莺语远远的见到了一辆很烂旧的货车侧停着,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又克制的压住声响,幸好风很大,但冷空气也毫不留情面的割着她的喉咙,刺伤她的鼻腔黏膜。

    她在离货车几米远的地方静悄悄的停下观察情况,又小心翼翼的拉进自己与货车的距离。

    言莺语看到1101了,他被绑住靠着货车坐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背对着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1101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明显的血痕,手臂上交错着刀割的痕迹。他即便被绑着仍然不屑的仰着头,面上温柔的笑着,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言莺语再次凑近,她听清了。

    “抽多少cc。”

    “有多少抽多少。”

    “不怕死了吗。”

    “嗤,抽不死他。”

    1101的目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似乎他们讨论的东西与他无关。

    忽然言莺语察觉到他瞳孔收缩一瞬,他应该看到她了。接着她看到1101嘴唇动了动。

    快走。

    言莺语看懂了。

    她思索定夺着,很显然,她打不过这两个人的。而且救下他,那些人再次找上他又该怎么办。

    权衡利弊之后,她还是选择了放弃权衡。

    她一步一步小心的绕到了货车另一侧的视角盲区,注意到它的后视镜也有着裂痕,已经有些碎玻璃脱落。言莺语果断沿着碎玻璃的空缺处狠狠抠下了一块不大的镜片。

    它的边缘很锋利,而且因为破旧其实它早已不是完整的一大块,而是一块一块里夹杂着无数即将碎裂的小玻璃。言莺语做了它们的救赎者,于是它们上演着农夫与蛇的故事,果断刺入了她的掌心。

    淋淋的鲜血混着灰尘在玻璃上抹成了一朵红梅,多余的血液沿着玻璃边缘凝聚在一块,点在尖锐处,摇摇欲坠。

    这两个男人走进了货车后车厢,似乎打算寻找什么,言莺语见到后又重新绕回去,匆匆走到1101身边,来不及说任何话的跪下来快速用玻璃割着绳子。

    玻璃边缘和rou体摩擦着,试图唱出独属于它们的二重奏,鲜红不仅脏了玻璃,也脏了绳子,和1101的白色衬衫。

    1101早已在她靠近时就收起了笑,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动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男人在货车里走路发出的铁锈和胶底发出的声音逐渐飘远,言莺语感觉他们快出来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有着把手废了的趋势。

    嗒

    嗒

    嗒

    接着是轻轻跳下来踩到草地的声音。

    言莺语扯着1101跑了,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冷风疯狂的呼啸着,尖叫着,鲜血廉价的滴落到空中又被风微微吹离轨迹。

    鞋子早就因为不方便被言莺语扔了,她赤着脚踩着草地,虫子匆匆在她的脚上咬了一口又因为跟不上而被踹离。

    杂草锋利的边缘割伤了她的脚踝骨,现在她的脚上有着疹子,割痕以及曾经的伤疤。她似乎听到了那两个男人追过来的声音,心跳快要冲破rou体。

    最后她一拐,拐到了树林里,终于那两个男人面对错综复杂的树林选择了放弃。

    1101很少这么安静过,他由着言莺语扯着他跑,像是末日的狂奔。他静静的看着言莺语因为奔跑而吹的散乱的头发,以及她起起伏伏急促呼吸的身体。

    好奇怪。

    这种感觉于1101而言真的很奇怪。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注视着。但这个词又似乎不太对。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有个人跟他聊聊天而已,因为除了每年那么几天,他是没什么机会和人说话的。所以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人说说话而已。

    可是,为什么呢?他好像不再希望只是说说话了。

    这真的对吗?这于1101而言真的对吗?他开始期待每周的那么几天能跟她讲话,开始期待把她背回休息所,开始期待她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是他。

    这对1101而言很陌生,未知意味着危险,1101在一开始察觉到时生出了规避的想法,可是他却又实实在在的克制不住自己。

    他会控制不住的在半夜想凑近她,嗅她身上的气味,他会控制不住的希望把药材味熬的再重一些,直到她身上染的都是这个气息,他甚至会控制不住的…想要亲她,这明显是不对的,所以他没这么做过,也厌恶这么想的自己。

    这样的1101真恶心。

    而又在刚刚,他发现言莺语好干净,干净的,像她常画的铃兰。其实她应该直接跑的,他早就不是第一次被人绑着试图抽死了,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她却流着血救他下来了,为什么?拿她的血来换他的吗?

    他突然很想亲她,这个想法很突兀,但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很想。

    所以在言莺语停下来时他真的那么做了。他凑近言莺语,扯了扯她。

    言莺语有些不明所以,回头询问1101怎么了,一转头,1101的唇轻轻碰上了她的。本来只是一触即离的,但1101又向她凑近,加深了这个吻。

    他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可哪怕只是这样,哪怕就这样碰着他都觉得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言莺语木木的,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1101在心里呐喊着,推开他啊,你应该推开他啊。

    她的手碰上了他的面颊,轻轻捧住了他,微微拉开了距离,声音很轻,很飘:“你那里不安全了,去我那吧,我会想办法收拾出一个地方给你的。”

    这一刻1101感觉自己活着了。但他不是一直都活着吗?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感受,他只能感觉到言莺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好轻,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