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

    醉花楼大厅内，人群散去，唯独长孙燧和薛宁留下来，这下泠儿有归属了，但是带走泠儿之前，还得当即画押留下票据，三日内付清银子。若是当即付清，泠儿便能跟他走。醉花楼布置了一间豪华的厢房供二人共度一夜。

    厢房内，jiejie们都在激动地讨论，泠儿家的小将军真是爱他，看上去分明付不起这笔钱，竟然还咬牙出价到了一千二百两呢。为了心爱之人一掷千金，着实让她们艳羡极了。

    泠儿又担心又喜悦，等jiejie们都出去了，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他想不到长孙燧今日真的即刻付清了一千二百两买下他，不出多时便敲门进屋了。

    泠儿冲上去急道：“将军……您干嘛花那么多银子拍卖呀！”泠儿又着急又心疼，明知道自己已经在长孙家犯下过错，现在将军又来买他，岂不是更让他在家难做。

    长孙燧扶着泠儿坐到床榻边：“我不买下你，莫非看着你被其他人买走吗？我才是想问你，怎么会答应醉花楼的人拍卖你？”

    “唔……”泠儿撇嘴，上台前，jiejie们同泠儿说了，这场拍卖只是作戏，无论多少人参与，最终一定会是将军买下泠儿的，这件事醉花楼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不要担心，这样做都是为了让泠儿正式的赎身，并且考验长孙将军对他的爱，若是他不爱泠儿，连拍卖现场都不会来呢。

    眼下看来，长孙燧对他的爱不假，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不过，薛宁大哥怎么会出价呢？”泠儿问。

    “喂，他是帮我。”长孙燧拧眉道。

    “可最后还是你出价。”

    “他这不是故意让我最终得手吗？所以便让了.若是他拍下你，于情于理也不合适，你明明是我的妻子，又不是他的。”长孙燧不知泠儿是否知道拍卖的真相，总之泠儿现在是他的人，谁也不可能来抢走，长孙燧忍不住一把抱紧泠儿，“泠儿，你先暂且在醉花楼呆一阵子，等事情安顿好了，我便来接你回去。”

    泠儿点点头，长孙燧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轻轻地推开长孙燧，惆怅地看着他：“可是……将军……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在他的认知里，前几天长孙燧还喜欢杨引弦，不应该忽然喜欢上他。

    不过傻傻的泠儿自然也看不出来，长孙燧喜欢他，并非是最近，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所心动。

    更何况，他还是长孙燧记挂了十年的小鸽子。

    长孙燧了悟泠儿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泠儿，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十年前那个和你作了约定，要带你走的那个人，来自一支玄甲军的军队……你一直在等他对不对？”

    长孙燧一语中的，泠儿的大眼睛眨了眨，长孙燧又道：“其实你等的那个人不是薛宁，而是……”他感到有些羞耻又紧张，平时桀骜不羁的少爷忽然变得扭扭捏捏，“而是我。”

    说完这话，长孙燧的脸上也有些晕红。

    泠儿忍住了震惊，瞪大眼睛。

    “什么，那个……那个哥哥是你……？”

    泠儿不停地眨眼，“那我……我做的香包？”

    “你以为是送给薛宁的吗？”长孙燧气得喘了一口气。

    他忙道：“那是送给我的！香包也是我放在你的房间里的，原来你送我的那只不慎在战场上遗失，我又找人仿制了一个。”

    所以那天长孙燧才打听他的身世，确认他是不是小鸽子。

    泠儿从震惊中缓过神，将记忆里的人渐渐变成长孙燧的脸，好像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但泠儿还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你……”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认出我，还那样对我……”

    泠儿的眼角变得酸涩难受，一下子泪如泉涌地哭了。

    长孙燧心疼坏了，抱着小鸽子哄起来。

    “我之前眼拙，误以为杨引弦才是你。”

    长孙燧胡乱在四周观察有没有擦拭眼泪的手绢，不过泠儿已经拿衣袖擦了半天。

    长孙燧抚去他的眼泪：“对不起，泠儿，我真没想到后来去找你的时候，那一带已经荒无人烟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后来实在没有线索……”

    少时长孙燧也曾一度经历了恐怖的景象，遍地尸骨，四处都是乱葬岗。若非是偶遇杨引弦，他甚至怀疑过小鸽子早已死了。

    泠儿亦是想起了惨烈的回忆，恐惧、委屈、心酸涌上心头。

    “当时好多人感染疟疾，好多人被杀了…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呜呜……”

    “对不起，泠儿。”长孙燧抱紧泠儿说：“若是当年我有能力寻到你，你也不必吃那么多苦了。我知道你怪我没认出你，其实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有所怀疑，可是当时我已经向杨家提亲在先。”

    长孙燧摇了摇泠儿的肩头：“我发誓，今后一定加倍地对你好，将你遭遇的委屈全部补偿回来。你别再怪我了，好吗？”

    泠儿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没有责怪：“你为我做了这些事，我已经感动得不得了……唔……”

    小鸽子幼时还读过一点书，非常向往过上安稳的日子。他经历的那些颠沛流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被卖到青楼起码还有个容身之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学了不少技艺。

    小鸽子看上去难过极了，同时也感到喜悦极了，感觉到眼前人对他的珍惜与爱护，这种感情是从未有过的。而且他也相信长孙燧说的话是真心的，这下他心里的纠结全部消散，不必再纠结答应长孙燧还是去和心上人相认了，因为真正的心上人就在眼前。

    不过他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泠儿主动搂住长孙燧，怀着一些侥幸问道：“那你喜欢杨公子，是不是因为把他错认是我呀？”

    长孙燧咳了一声，无奈道：“是啊。不过，他并没有与我相处多久，我去提亲之后，他也不想见我，之后便是你嫁过来了。”想来应该在成亲之前，杨引弦便离家出走了吧。

    泠儿本不是爱吃醋的性子，不过现在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他扑到长孙燧的怀中，擦干眼泪撅着嘴，只听到他小小地“哼”了一声。

    “泠儿，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长孙燧眼神深情不疑，“我对那杨公子以后再无瓜葛了，只喜欢你一个人，泠儿！”

    “我没生气了……”泠儿的声音软绵绵的，“只是我太高兴了，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泠儿的眼眶亦是红红的，嘴角却满是笑容。世间难得有情人，此时此刻他只想依偎在对方的身边。

    长孙燧紧忙道：“那我今晚留在这儿和你一起过夜，因为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家。”

    泠儿点头：“唔，嗯……”

    现在二人无需多言也知道彼此是两情相悦，完全腻在一起分不开了，长孙燧悸动地吻上了泠儿的双唇。

    ＊＊＊

    之后的一段日子，泠儿搬出了醉花楼，长孙燧不便天天往这儿跑，专门在附近的一家酒楼中租下一间上房供泠儿住在那，每日去幽会，颇有一种偷情的快感，于是二人比新婚蜜月还要甜蜜，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长孙夫人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醉花楼卖出泠儿之后，便改头换面成了一家酒楼，主事人也变更了，其实早在薛宁把泠儿送还时便和醉花楼商议好了此事，这笔买下泠儿的钱，实则是收购醉花楼的，要用于未来的经营。现在连醉花楼的姑娘和地坤们，也由长孙夫人安排，任她们自行决定去留，选择留下的，夫人也给她们安排了在酒楼的工作，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强迫姑娘们接客。这下得知此事的百姓，大部分都认为长孙夫人是在帮助这些女子，谁也不敢再多舌了。

    一个月后，杨引弦回到京城，长孙夫人亲自前往杨家商议两家孩子和离的事，退还了所有杨家的嫁妆，和离的笺书也送到了杨家。这时杨老爷才知道杨夫人竟然找人替嫁，这段日子杨引弦逃避婚姻，一直在外流浪，简直荒唐至极！

    杨老爷挂不住面子，事情若传出去了，杨家也会饱受非议。他把杨引弦关在家中准备责问，可就在这个夜里，杨引弦又不知所踪跑哪去了。只剩下杨夫人，被老爷责骂来责骂去……

    当然，杨家的这一切变故泠儿就不知道了，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泠儿总算是被长孙燧接回了长孙家。

    但现在的他不是杨引弦，只是个青楼买回来的花魁，长孙燧也觉得不妥，认为应该再办一次婚事给泠儿一个名分。

    得知长孙燧的想法，老夫人又摆出了一张冷脸。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能娶他过门了？”老夫人在主厅悠哉悠哉地吃着糕点，“把他买回来，确实是看在你痴心的份上，成全你们二人的感情，顺便将醉花楼改造一番，省得外人说闲话，但我从未答应过他能正式地嫁入长孙家。”

    同意泠儿留下，这一点长孙燧非常感激娘亲，但泠儿豢养在家里当一个没有名分的小情人，铁定会觉得委屈，万一日后爹娘又给他安排其他婚事怎么办？他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心中唯独只有泠儿一个爱人，坚决不想再和其他人成亲。

    长孙燧呆在房间里坐立难安，老夫人看出他的意思，却暂时还没有下文。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长孙燧又踌躇起来。

    薛宁道：“我想，事情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找到泠儿真正的身世，又或者把他送去一些名门书院进修，这样日后便由师门出面将他正式嫁给你。”

    不过，无论是哪个办法，显然都不是立刻能解决的，而找到泠儿的身世，还是一个未知数。长孙燧即刻道：“那我现在便去打听一番，将泠儿送到合适的书院去。”

    薛宁叹气道：“那些地方可是管教相当严格，送去了以后泠儿怕是很难逃出来与您私会了。”

    长孙燧料想也是，懊恼道：“那怎么办？”

    薛宁道：“少爷，您也无需着急。依我看，泠儿长得和杨引弦一模一样，说不准真是他们杨家的亲戚，只要顺着他们的族谱查下去，看看是否有谁丢了孩子，或者又是谁的私生子？若是私生子，当年弃他不顾也不足为奇。也许不一定是我说的这般，但可能性是很大的。”

    长孙燧喜上心头，果然还是薛宁最聪明，找到泠儿的亲人，这也是他答应过泠儿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