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燹龙x靖沧浪,纯剧情番外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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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之上暗云连天,狂风怒号,阵阵自天而落的闪雷汇聚后,在号雨鲸鳌周身爆开。原本光洁湿润的皮肤被坚如金石的鳞甲寸寸覆盖,宽厚前鳍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腹下新生两对尖锐钩爪。眼中红芒一闪,号雨鲸鳌摆动身躯仰天长啸,啸声激荡海中掀起万丈惊涛。浪头翻覆间卷露出大量死亡的植被生物、破败的船体残骸,以及浮肿变形、难辨面目的人类尸体。 不远处有人踏虚破空而来。 “孽畜。” 许是不堪亲眼所见近海百姓惨况,来者剑指痛苦嘶嚎的号雨鲸鳌,冷然道:“为所造恶业偿命来!” ** 靖沧浪做了个梦。 他沉浸一片碧波之中,带着点冷意的水流温柔托浮身体,漾起的闲适舒缓安抚着莫名焦灼心绪。 空荡,寂静,寒凉。 在目所能及的最远处,有一尾通体莹白的大鱼发出雀跃叫声,向着他快速游来。 似曾相识的一幕。 四大不成、神识重游、积习又或者预见感知,但凡成梦总是要有个切身相关的缘由。可修行臻至先天的修者,心识与躯体都已淬炼的坚韧到了一定地步,又哪会轻易入梦呢? 随着距离不断缩短,儒者也终于看清了游鱼的全貌。 这是只体表泛着层柔和的银色胧光,两侧生有前鳍,身态修长且极其浩瀚的无鳞鱼类。 对着游鱼巨硕的头颅,靖沧浪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他几乎能想象带着水汽的湿润皮肤是何种触感,游鱼又会如何欢快打转,轻顶着他的掌心做以回应。 可靖沧浪所见到的,则与臆测截然相反。 不知名的大鱼在儒者即将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了下来,冲着他哀哀叫着,然后打转偏开了头。靖沧浪顿了下收回手掌,一句带有抚慰之意的问询自然讲了出来:“如何,是身上还疼吗?” 仿佛触动了某个重要节点的开关,大鱼鸣叫的声音逐渐带上几丝凄戚之感,强健有力的庞然躯体浮上点滴血色荧光,细薄而锐利的鳞片相继透体而出,瞬息间蔓延覆盖了整个身躯。 混入海中的朱红浑染了整个水域,靖沧浪想要伸手,但身体却宛如被定住一般,只能静静的看着对方痛苦翻滚乃至哀嚎,而后在充斥着血腥气的秽物之间,转而散发出汇集的大量怨憎气息。 不过须臾,眼前善通人意的大鱼已然化做满身鳞甲的狰狞凶兽。 被对方这般形态唤起了深埋心底的记忆,儒者喉咙骤然发紧。 他仿佛看到了滔天巨浪席卷之下,漂浮海上的渔船顷刻翻覆,其所在海域百里之内雷电破空风云色变,遭遇灭顶之灾的沿海渔民尸横遍野。 曾有人坐在他身侧,用意有所指的态度说:“你以为,号雨鲸鳌缘何能会被称之为异灾帝鱼?” 帝鱼所在,灾祸自生。 一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就这样哽在了靖沧浪喉头。 “看到了?” 阴沉凛冽的嗓音自靖沧浪身后乍然响起。儒者心下一惊,不及回首或与之拉开距离,便被一只覆了皮革隔绝温度的手掌,扣住了脑后枕部要害。 “它倒是很嫌这副模样,还希望永远都不会被你看到。” 明明是经由呼吸吐出的温热气流,却在拂过靖沧浪后颈时带来阵阵发麻的寒意。不见靖沧浪如临大敌的神情,端木燹龙低声嗤笑,笑声中饱含着难解的压抑晦暗:“……永远,真是天真。” 却也不知让他发出嗤声的是号雨鲸鳌,又或眼前的靖沧浪。 虽已知晓号雨鲸鳌与端木燹龙之间有所关联,但于靖沧浪心中一者乃所照拂的受教稚子,另一者则是残杀好友的凶祸,焉能同等论之。不愿深究为何端木燹龙出现自己梦中,他闻音辨位找寻身后之人破绽,边冷声道:“赤子心性,尘劳不能锁;如你这般,岂又能称好。” “哦?”反手挟持儒者颈部,端木燹龙感受到指下蓬勃有力的脉动,不由眯起眼睛,压迫着揉蹭了两下。 靖沧浪握紧指节,对这等可称轻佻的动作极不适应,暗自蹙起眉头。 似乎是在对方的忍耐中得到些许趣味,端木燹龙面上闪过一抹甚是少见的好笑。他望着悬停两人面前,呈虚弱模样的号雨鲸鳌问道:“——那吾该这般吗?” 与之前温润友善的大鱼,之后所化的暴戾狰狞凶兽皆有不同,此刻的号雨鲸鳌浑身净是遭利器及冰属真元肆虐过的伤口,糜烂重彩之下森森白骨若隐若现。一眼望去,最为严重的是起于下腹处,直至背鳍近尾处彻底豁开的深长裂口。 它无力的摆动尾鳍,恹恹地开合着血窟一般的嘴,却难得没发出一点声音。大股浓烈的殷红随着号雨鲸鳌动作自伤处不断喷涌,将其所在的位置逐渐堙埋。 瑰丽之色大肆扩张,所晕染的不止海水。靖沧浪心头一窒,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本就没打算听儒者的回答,端木燹龙松开钳制对方脑后要害的手掌。对靖沧浪虚晃一招脱离掌控不以为意,他径自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或是这般?” 许是直面号雨鲸鳌惨况使靖沧浪心神为之震动。儒者闻言,虽仍与端木燹龙拉开距离戒备提防,却顺其所指方向反射性的看了过去。 然后他见到了此生不堪再忆的恸心之一,重演。 浪涛变换出的深沉暗夜杀光四起,于刀戟交锋所迸发的刺耳锐声中,端木燹龙与冷孤寒一战已濒至尾声。近乎压制性的实力差值,使这场战局毫无悬念。几式硬碰硬的真元对冲过后,灾龙再运杀招,转身、照眼,回防不及的冷孤寒登时遭焱流吞没。 “不可啊!” 记忆与现下同时发声,映像中的端木燹龙循声回头。他的神态冷沉漠然,不辨喜怒。这一眼恰似穿过了时间与空间,与如今怒火翻腾的靖沧浪双目相对。 心头恨意翻涌难压,靖沧浪抬手化出鲲锋,直取灾龙前胸要xue:“端木燹龙!” 端木燹龙矗在原地不闪不避,洗墨鲲锋锐芒一动,立时刺入了心肺之间。 “……呵。”伴随着压抑至极的笑声,端木燹龙一把捏住锋刃,五根手指缓缓握紧。仿佛感受不到利刃划开皮rou的尖锐痛楚,血流如注的掌指顺着刃口逐步推向剑柄,而后抓上了儒者持剑的手腕。 靖沧浪只觉那血冷的彻骨,不过沾上些许,他整只手掌已冻的僵硬。 “恨吗。”端木燹龙脚下稍一踉跄,又很快竭力稳住身形。 他紧握靖沧浪手腕,不顾要害伤处被贯胸而出的鲲锋二次撕裂,一步步的走近。唇齿开阖间呵出温度化作的袅袅白烟,端木燹龙扯出一抹恣睢妄笑:“那就倾尽全力的,恨吧!” ** “然后呢?” 靖沧浪没再往下讲,他接过端木燹龙递来的杯蛊抿了口。 杯中是温过的善酿,烫热醇厚的酒水顺着喉管一路灼到胃里,几乎令人不自觉地叹喟一声,那股不甚习惯的鲜甜味道,仿佛也变幻成别样舒适。 端木燹龙却未随着饮上一杯。他只缓慢转动着掌中的空杯,在靖沧浪慢条斯理饮尽之后,给见底的酒蛊再度酌满。 两番下来靖沧浪再一落杯,就便先行去按端木燹龙所拎酒壶。他道:“不必再酌,已尽够了。” 端木燹龙抬眼望去,见对面这人两颊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红晕,衬得气色比之前好上不少,便依言松了手。 善酿本就算不得烈,眼前这壶为辅助温养药性强上几分,却也十分有限。 ——靖沧浪亦是饮的略快,方觉面颊微微发热。 握着尚有余温的空杯,靖沧浪难得细细打量起端木燹龙。 眼下端木燹龙自然没摆出一副满是尖锐的挑衅模样,可那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戾气与强攻击性,仍旧使其整个人看上去并不温和。 不温和,却很平静。 靖沧浪拎过酒壶,问道:“不饮吗?” 端木燹龙顿了顿,将空杯推了过去。 此情此景之下,他骤然想起他化阐提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仇恨,如一坛越是封存酝酿越是引人沉溺的香醇陈酒。 他端起靖沧浪斟好的酒杯呷了一口,那是一股不甚习惯的味道。 “只论味道,定然不如你常饮的合意。”也算知晓端木燹龙的偏好,靖沧浪顺手摇了摇酒壶,发觉内中酒液果然剩余大半。 端木燹龙没接话。 他坐在靖沧浪身侧,两人之间尚有那么点距离,这会心头乍然一动,就倾身凑了过去。 一道带着点点酒气的呼吸扫过靖沧浪的面颊。 就仿佛多年之前,经历过的相似一幕。 “靖沧浪。” 端木燹龙唤了声儒者的名字。 靖沧浪垂眸放下酒壶,沉默片刻后才看向他,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