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接风宴鸿门宴

    第六十二章：

    地面是血色的水泊，燕长空跪在地上，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什么，燕长空眼前出现了一名年轻女子，燕长空紧紧抓住年轻女子的衣摆苦苦哀求。

    长空，你为什么要去哀求那名女子？那名女子是谁？

    女子转头来，神色痛苦到麻木，任由燕长空拉扯着她她也无动于衷。

    那张脸，是她自己！

    她突然能听见声音了，她低头看去，见着燕长空崩溃的神色，带着颤音乞求她。

    “倾月，你能不能杀了我？”

    “倾月jiejie，你杀了我吧。”

    “我求你了，倾月，杀了我，快杀了我！”

    燕长空不停的乞求着，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安抚他，任由他哭着喊着，求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转眼她就看到燕长空用他母亲留给他的那把剑于她眼前自刎！

    “燕长空，不要！”她喊道！

    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梦！燕长空呢？她赶忙去查看，燕长空好好的睡着，鹿野已经离开了，她是趴在床沿睡着了。她连忙抓着燕长空的手贴在脸上，以确定燕长空还活着，手虽然有点凉，但还是有温度的。

    她把燕长空的手放入被褥里，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压压惊。她突然想起来，黎白花还生死未卜。正想出门让人去看看，结果见着翎王来了。

    “怎么样了？”翎王殿下淡然问道。

    “我没事，他还在睡。阿娘，黎白花怎么样了？”她问道。

    翎王走进屋里，来到燕长空的身边，看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也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

    “放心吧，黎白花可不是你的小郎君这样弱不禁风的，他身体强健，虽然伤的很重，但没有致命，只是需要躺个至少一年半载。我建议你把他送走，翎王府虽说不是养不起一个男人，而是如今……你也知道，他伤这么重，是帮不上你们的，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了。”

    “我知道。我会把黎白花安排好的。”毕竟是因为长空才受这么重的伤，差点没了命。

    “再就是，明天我们就出发，你做好准备。”翎王说完便离开了。

    翎王离开燕长空他们的院子后去了祁钰的住处，此时祁钰正在屋里自己下棋呢，虽然被软禁，倒是过得很惬意。

    翎王站在门口，祁钰半天才发觉，他武功自是不及母亲，但也不差，竟然没发现母亲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他连忙欣喜若狂的把母亲请进屋里，端茶倒水，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

    “玉儿，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别怪母亲没提醒你，你这样一错再错，母亲就算想保你都无能为力。”

    “哈哈哈！我的母亲啊，你还真是惹人发笑，你怎么会这么想？”祁钰走近瞧着自己这位谪仙一般的母亲，满眼都是笑意，“我需要的是你的保护吗？你明知道我不需要，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乎过我，这时候又在这里装什么？”

    “玉儿！”听见翎王微怒的唤他名字，祁钰施施然坐回榻上。

    “母亲请回吧，我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这翎王府保不住了也没关系，我没命了也没关系。大家一起没了，应该也不错。”祁钰执着棋子摩挲，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翎王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祁钰了，失望的离开。

    对方一离开，祁钰捏着棋子的手捏的死紧，盯着门口目露凶光。

    鹿野来去匆匆，把东西交给了倾月后便赶回秦江城了，临走前见了翎王一面，这时倾月才知道，翎王其实早就与姜雪鹰认识，她们甚至私底下是有来往的，只是不多，毕竟他们一个是翎王，一个是未来的城主，如果交往过密很难不给人一种结党营私之嫌。倾月此时也才有些明白，姜雪鹰会与自己结义，其中因由不免让她心有余悸，如果自己不是翎王之女，姜雪鹰真会多看自己一眼吗？她又再次怀疑起来，不不不，不会的，就算自己没有这层身份，姜雪鹰还是她的阿姐。退一步说，加上这层身份，也只是多个筹码罢了，不利用岂不可惜，毕竟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如果哪一天姜雪鹰弃她而去，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去王都的路上很平静，一点风波都没有，少了祁钰的从中作梗，一路上都顺遂得可怕，只有燕长空一直都是昏迷不醒让人担忧不已，等到了王都，翎王说了会请全国最好的大夫给他看看，因此一路上她也是比较着急的。陆十三与黎夙同行，倒是显得悠然自得，不像是去王都见女帝而紧张，倒是像在游山玩水。

    他们一行人刚到王都，便被一群威风凛凛的身穿银甲的士兵迎接，随即一名女官笑意盈盈的前来打招呼，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甚至连大夫都找好了已经在侯着了。女官身边有一名年轻女子，看其穿着非富即贵，再看其面貌，却是唇红齿白面若桃红，生的一副好模样，女官对那年轻女子亦是恭恭敬敬的。

    “翎王殿下，真是多年未见了，甚是想念。”女官笑盈盈的给她们引路。

    “本王也挺想你的，也不知你那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翎王如此一说，女官从善如流。

    “哎呀，我家那位常常教我煮茶，下官觉得学得还不错，等有空了下官亲自烹茶，请翎王殿下赏光尝一尝。”

    “好。”翎王见到同僚，看起来算是比较愉悦，也可见翎王曾还能一同上朝时，人缘有多好。

    女官身边的年轻女子却是不太满意了，有些娇嗔的说道：“连尚书，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呀。”

    “哎呀，下官高兴过头了，翎王殿下，这位是陛下的幼女，明月公主。”连尚书靠近了翎王悄悄说道：“陛下很宠爱她，所以有些娇蛮任性，但心地不坏，对您可崇拜了，听说您要来，非要跟我一起来迎接您。”

    翎王看了一眼这个侄女，对方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一旁抱着燕长空的倾月却是一脸木然，这种场面，于她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但不得不忍着。

    好不容易到了下榻之处，倾月把燕长空安排好，陆十三负责守着燕长空，她还需要与翎王一起去面见女帝。

    明月公主本想与翎王多亲近一下，奈何大人总有大人的事情要忙，她根本插不上话，自身的教养让她也不好在崇拜之人面前放肆，她只好把目光转向倾月。

    那可是翎王殿下的女儿，她听说翎王殿下很宝贝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她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翎王殿下如此宝贝。

    “我叫明月，你叫什么？”明月围着在收拾行李的倾月好奇的问。

    “倾月。”倾月惜字如金。

    “那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哎，好有缘分。”明月公主说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多好的词啊，想必你名字里，也有很多诗情画意。”

    倾月停下动作，冷冷盯着她。

    “干嘛？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明月公主见她变脸，吓得一哆嗦，倾月这个模样真的好可怕。

    “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月公主连忙逃之夭夭。

    刚踏出房门，随即又想，自己可是公主，怎么能怕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岂有此理，倾月目中无人，实在过分。遂返回，只见倾月去了卧房，她刚想闯进去，却被陆十三拦住了。

    陆十三不说话，反正就是拦着。她瞪着陆十三，随即变了一副模样，说，“我不会做什么，我就看看。”

    陆十三谅她也不敢做什么，就让她进去了。

    她走近，只见倾月拥着一名年轻男子，她有印象，不就是刚到时，被倾月亲自从马车里抱下来的人么？竟然真的是昏迷不醒的活死人呀，是倾月的郎君吧。

    他长得可真好看，可惜就是瘦了点，脸颊上都没什么rou，看起来是个病秧子，不会是个早死鬼吧？还能生孩子吗？倾月看起来对这人很痴情呀，倾月会不会绝后呀？她觉得自己可真会乱想啊。

    “你怎么还在？”倾月发觉了她，那眼刀子仿佛能杀人，甚至警惕的遮住了怀里人，不让她看。

    “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好奇才看的。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连大人说，给你们请了最好的大夫，就是给他看病的吗？”见倾月沉默，她明白了，接着说，“那位大夫已经是全国最好的一位大夫了，一定会治好他的，如果不行，我去找云婆婆，她虽然已经不问红尘了，但是我出面去求她的话，她肯定会答应救治他的。”

    “我说的是真的。她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她是最厉害的大夫了。”见倾月以为她说大话有些急了，“这样，等你们接风宴过后，我就带你们去，怎么样？”

    “谢谢明月公主。”倾月没有拂了她的好意，看起来这位小公主只是天真烂漫了点，心地不坏。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是翎王殿下的女儿，按照年龄大小，我还得叫你一声jiejie呢。我可以叫你倾月jiejie吗？”明月公主虽然天真浪漫，但又不傻，也是知道讨好一下倾月的，只要跟倾月关系亲近了，自然就会有机会亲近自己的崇敬之人。

    “随你。”倾月无所谓。

    “那，倾月jiejie。”明月高兴的唤了她一声。

    ——

    女帝做足了场子宴请翎王与倾月，丝毫不提那些事情，这弄得倾月是一头雾水，然而翎王却是安安静静的，从善如流的面对着女帝对她的寒暄。

    因为只是单独宴请，席上只有倾月与翎王，以及主人。

    倾月第一次见到这位万人之上的一国之主，如果说翎王是一位淡雅清冷的冷艳谪仙，那女帝则是眼中似有深渊的透露出杀伐的孤狼，那是一双浸染无数鲜血与欲望的眸子所能散发出的光芒，高贵却又邪肆无常。

    女帝拥有不错的容貌，中和了那股子杀伐果断的戾气，乍一看还是很温和的，她对视时甚至觉得对方温柔至极，可仔细一看，她就吓得移开眼，这完全不是她与翎王能与之抗衡的存在。

    虽然女帝的面貌与自己，与母亲都有几分相似，也足以说明她们之间有着血缘关系，可直觉告诉她，女帝的真面目远不止如此。

    又想到如今来此所为何事，她顿觉头皮发麻，她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要怎么面对女帝这般强势的审视。

    “你怎么还这般，见了我就紧张的冷着脸，我的好meimei，jiejie没那么吓人吧？天下所有人都知，我最爱你了，哪怕你犯下大错，我都舍不得罚你一丝一毫，你又何必如临大敌一般防着我。”女帝起身，手里拿着酒盅款款走来，凑到了翎王身边，轻轻的说道，“你怎么就学不会恃宠而骄呢？”

    旋即目光转向一旁的倾月，“十多年了，你都长大成人了，你小时候被我抱着时那么小，现在都是个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姑娘了。”

    女帝说话的语气倒是与翎王相似，不愧是姐妹。

    “倾月啊，可是有成亲的打算？”女帝笑问。

    啊？怎么会提这事了？倾月震惊又惶恐。

    “……暂时没有。”她不敢胡说，她都已经决定把成亲的事情全权交给燕长空了，燕长空不开口，她是不敢强行要求燕长空与她成亲的，可要说已经有打算了，女帝必定知道她在撒谎，那就是欺君。

    “我听说，你身边那位小郎君身体不太好，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如，我收他为义子，让他入宫养身子，可好？”女帝思考着这事的可行性。

    “不行！”倾月直接拒绝。

    “有何不可，他成为我的义子，也就是王族成员了，前途不可限量，山珍海味，荣华富贵手到擒来，有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病，有最贴心的从属照顾他，也能给他找一门亲事让他有个好归宿，也是为了感谢他摩罗教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与养育。”看来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女帝的。

    倾月的确是摩罗教养大的，更切确的说是回春堂养大的，可是，怎能如此草率的用这种理由把燕长空从自己身边夺走？！

    “你啊，该学学你母亲年轻时候，天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又何必对他死心塌地。”女帝瞧了一旁沉默的翎王，那心思简直是太明显，显然意有所指了。

    翎王年轻时对男人不屑一顾，宁郎君从始至终都没落得个好下场，这倾月反倒是个痴情女，只可惜，能不能相爱相守一辈子，可不是他们这些旁人能决定的。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说这些个家长里短。”女帝先自饮一杯，又瞧着自己那亲meimei，默默叹气。

    翎王直视女帝的目光，仿佛在说，如果是要磕家常，能放过自己吗？

    女帝坐回自己的位置，自顾自的夹菜吃。这接风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宴，还只有她们三人，其他王子公主甚至她的丈夫亲王她都不让参与，可见她是很重视翎王一家的，但是，这种特殊待遇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这趟接风宴，也可能是一趟鸿门宴。

    “既然meimei不喜欢这些个家长里短，不如meimei说一下岐山矿场的事吧，明日朝堂之上，面对大臣们对meimei的參奏，我也好有个底。”终于说到本该说之事了。

    “陛下，是臣妹失职，臣妹愿揽全责。”翎王仿佛视死如归，看得女帝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阿翎啊阿翎，你怎么还是这般！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你太逗了，这么多年了，在雷州待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女帝过来拉住她的手，竟是轻轻的抱住她。

    “不过呢，说实话，我很高兴，你终于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对我心口不一了。是因为他们吗？”她轻拍着怀里僵硬着身体的meimei，亲昵的动作尽显温柔，却又像是能绞杀猎物的猛蛇把猎物狠狠缠绕。

    “但是啊，阿翎，矿场的事不是小事，甚至玉儿卖点私盐敛财都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吧？矿产是我们凛国最重要的资源。我知道你一向都深明大义，从不会以身试法，你从来都是两袖清风高洁傲岸，只有jiejie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君主。”她退开一些距离，盯着meimei的眼睛，“阿翎，玉儿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我还不想你死，我舍不得。”

    “你说什么？”翎王疑惑的问道。

    倾月听了也有些疑惑。

    “在你们出发来王都后，我已经派人把玉儿也带来王都了，你放心，他不会那么快就死，毕竟是我在宫里养了一段时间的孩子。”她起身看着她们俩，恢复到一如刚见时那副神色，她说道，“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问题唤外头的女官即可，我先回去了。”

    “我知道了，jiejie。”翎王起身礼送她。

    倾月一同行礼，只是心中越发的疑惑了。本以为可以顺利一些，想不到现在事情更复杂了。

    她叫母亲竟然拿筷子继续吃饭，倒是一点都没有方才的紧张了。

    “吃吧，她不会下毒的。”翎王还有心情揶揄了一句。

    我担心的是下毒吗？我担心的是根本捉摸不透女帝的心思。

    “你还是别揣度了，她的心思要是有人能揣度明白，那这女帝换这人来当得了。”翎王夹了一片小酥rou入口，还是以前的味道，也给倾月也夹了一片，“尝尝，这个是李厨娘的手艺，娘亲小时候最喜欢吃她做的菜了。”

    “那陛下还是念着您的，还记得您喜欢吃这道菜。”倾月呢喃。

    翎王听了顿住了再去夹小酥rou的筷子，翎王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的女儿，“倾月，你要记住，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普通百姓也能因为利益不均而互相戕害，又遑论高处不胜寒的掌权者能有多良善温情。”

    倾月面对翎王的告诫自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翎王用锦帕擦拭嘴唇后站了起来，继续说了一句，“但是，也只有足够理性足够无情才能成大事。不然她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只是我个人不认同她的做法罢了。”

    “母亲。”倾月心情复杂的很，无法言喻的心情。

    “回去吧。”翎王说了一句。

    ——

    女帝的寝宫中，一名内侍女官走了进来，前来禀告：“陛下，翎王与郡主已经出宫回住处了。”

    “嗯，她们可有聊什么？”女官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那两人的话。

    “呵呵，最是无情帝王家？好一个无情帝王家。”她听了很生气，气的甩袖背过身，随即又想，这就是她那meimei的真实想法，说的也没错。她从成为储君，被废，又再次成为储君，其中花了多少精力，算计了多少人才能达到如今的成就，靠的就是她的聪慧和步步为营，纵然她还算是个明君，但手上还是沾染了无数人的血。

    生气又有何用，两人终究还是亲姐妹，不可能把最爱的meimei给杀了。

    “金秋，找个机会见一见那位摩罗教的少主吧。”她念了一遍摩罗教三个字，摩罗教教主，以及那被倾月护着的小少主，真有意思，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好的陛下，金秋这就去安排。”金秋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