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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抱歉!”电话里,唐瑶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谢谢,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程江非听着,更觉愧疚,毫无理由辞退一个已录用的医生,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这么cao蛋的事。他闭着眼,又抽了一口烟,手臂伸出车窗弹烟灰的时候,余光看见唐瑶抱着胳膊躺在临光桥的护栏上,瑟缩着,微微在颤抖。是哭了吗?他从没见过这么一个姑娘,让人这么心疼。他想起自己的meimei,很乖巧的小姑娘,先天性自闭症,长得很大了还不会说话,看人的时候,眼光总是湿湿的,有点儿愣,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每次他看见,都觉得唏嘘,有时候他看着唐瑶,也会有这个感觉。他觉得自己混蛋,他在伤害一个病人,听说唐瑶有抑郁症的时候,他愣了片刻,但不至于觉得怎样,以前认识一个研究生学长,专门做这个的,调查过几个高校的入学体检情况,有明显抑郁症状的人数占比高达一百比一,相当于每一百个人当中就会有一个人有明显的抑郁症状,抑郁症不是什么稀奇的病,也没那么可怕,可是现在看着唐瑶的样子,他真害怕她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宋子言,那天回去病房,费姨和宋子言在僵持着,后来费姨把他叫了出去,只跟他说了一句,“江非,阿姨从来没有拜托过你什么,但这次我希望你能帮我,让我儿子离唐瑶远一点,你的医院里要么没有子言,要么没有唐瑶,你自己选!”他这辈子最讨厌旁人对他指手画脚,哪怕对方是长辈,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跑到这么个小城市开医院了。可是费姨最后跟他说了一句话,“江非,如果你拿子言当朋友,就别害他。”就是那一句话,让他最终选择把唐瑶给辞了。他没那么高尚,最终还是选择帮朋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帮倒忙。程江非用手敲着车窗,看着夜色慢慢降下来,那个小姑娘还躺在那里,她喝了酒,他忽然有点儿怕她一翻身就翻下去了,想过去把人给劝回去,可又觉得自己的立场挺奇怪的。那天回去病房,他没有告诉宋子言费姨说过的话,费敏和宋子言关系这些年并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离婚的缘故,宋子言说母亲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很多时候偏激又固执,所以他们经常不见面的,见面了也没什么话可说,有时候还会吵架,费敏越来越喜欢管控宋子言,好像生命中只剩下这一件事可以让她觉得有成就感。可毕竟是母子,程江非不想给他添堵,想着等他出院了再跟他说。这会儿看着唐瑶躺在那里,他真怕,怕她从桥上跳下去,每年暑假的时候这里都会拉上隔离带,挂上醒目的标志,“水深危险”,提醒暑假生们,这里是深水区域,就算这样,每年暑假的时候,都必然有几起溺水事件发生在这片湖里,有些家长会称这里为死亡湖。如果唐瑶从这里跳下去?他不敢想。他怕宋子言会疯掉。以前在德国的时候,冬天总是很漫长,阳光很少见,学校里会有很多留学生自杀的传闻,他听了,会跟宋子言两个人讨论,或者吐槽,或者感慨。有次听说一个女孩子和男朋友分手了,从十二楼上跳下去,脾脏破裂,脑浆四溅,血水染红了青草地,他吐槽,说这样的人,父母白养她这么大,一点儿承受力都没有,这么轻贱自己的生命。宋子言盯着在寒风中行色匆匆的人,出神,然后很官方地跟他说,“人在绝望的时候,自杀是潜意识的行为,对自身来说是一种解脱。”过了一会儿,然后又说,“我有一段时间,每天失眠,闭上眼都是我女朋友自杀的画面,那时候她母亲去世,父亲被关在拘留所,我听说她的亲戚都不愿带她回家,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我那时候特别害怕,害怕她会想不开,她从小性格就不太合群,是我一步步带着她,让她学会和人交往,可是后来……”他好奇,问,“后来怎么了?”“后来……我和她断绝了来往,她这个人总是很敏感,我知道她会想很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我是不是讨厌她了,我害怕,可我没办法。”宋子言搓着脸,每次提起那个女孩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我不信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会什么都没做,你还爱她吧?从你的表情里能看出来。”他那时候研究医学心理学,研究不深,却一堆毛病,总喜欢去观察和揣测,希望自己能通过一言一行看透别人的内心。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猜对了,追着宋子言问。宋子言后来说,“我寄回去了我所有的生活费,还借了钱,寄给她一个表姑,拜托她以自己的名义给她。我不知道她能收到多少,但我能做的只剩下这些了。”宋子言其实做过很多事,一个人,默默的,做了很多,程江非也亲眼见过很多次,那时候并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只觉得宋子言真傻。一根烟抽完了,他并不大习惯抽烟,只觉得嘴里发苦,他嚼了片口香糖,清凉的薄荷味儿,让他清醒了不少。夜越来越深了,桥上那个姑娘还没有走的念头,她似乎要在这边过夜了,这里是郊外,很不安全。他终于下定决心,拨了电话给宋子言,“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很冷啊,真的冷,唐瑶抱着胳膊,看着夜空里星子泛着冷光,一直看着,眼睛眨也不眨。有骑电动车路过的大叔好奇地打量她,说了句,“早点儿回去啊丫头,这儿不安全。”她点点头,轻声说,“谢谢!”以前她很容易满足的,一点点希望都能让她在黑夜里勇敢前行。复读的时候,有个不大亲近的表姑寄钱给她,很大一笔,足够她吃喝了,后来考上大学的时候,又寄了一笔,第一年的学费有了着落,所以她才能坦然去上学,后来申请了绿色贷款,写信给表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那时候觉得,旁人一点点的关怀,都是莫大的恩情。上学的时候每天做兼职,打零工,暑假寒假都找事情做,有时候很累很累,可是想着还有恩情没还,就能重新振奋。可是现在,世界一片黑暗,星子的冷光温暖不了她,也照亮不了她,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活着毫无意义。她一遍遍想,一遍一遍,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情绪怪圈。她是学医的,对心理学也有涉及,可是能开解病人,却无法开导自己,她知道这种情绪很危险,可是她现在毫无办法,想放纵自己,任自己沉溺。她闭着眼,感觉自己像沉入了大海,腥咸的海水淹没她,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