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一天中

    十月的第二个周六，疲倦到理应好眠无梦，陈珞依然在梦中踏足那片荒原。

    荒原落雪，寒意彻骨。天地茫茫一色，只视野尽处有个灰暗人影。

    人影背向她远走，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

    将醒未醒间，陈珞听见门悄声闭合，有东西被轻轻放下。

    再然后，是陈远扬靠近的问句，同样轻得合耳：“手机密码？”

    意识半睡半醒，过几秒才消化完问句，陈珞哑声回答：“743157。”

    既非生日，也无特定意义，好像只是一串普通数字。试错达到极限之前，陈远扬解锁陈珞手机。

    真正清醒是在六点三十分。陈珞没有出被窝，拥着被单倚在床头，身前摆着陈远扬放置的床上桌与早饭。早点量不多，品类堪称丰盛，她就着旅馆电视用起其中的馄饨，在屏幕角落出现半点播报时，重新回府对时间的感知。

    陈远扬拿着两部手机，视线专注，手指划动敲打，好像正调试什么。

    也是神经重新活络，陈珞想起室友的话，舀起一勺汤：“手机钱包不是被偷了吗？”

    陈远扬没有分秒的停顿：“骗她的。”

    他不是寡言的个性，从前不是如此，以后……尚未可知，然而诓骗陈珞室友时讲的话，可能都要比应付共度一夜的亲生jiejie时说得多。

    暖汤入腹，熨帖了身体。陈珞全无胃口，就要收拾残局，陈远扬突然起身靠近。

    脱衣、上床、重新拿起手机，理所当然又一气呵成，甚至于动作的“尾声”也坦坦荡荡：“饿了。”

    陈珞学他惜字如金：“手呢？”

    陈远扬：“断了。”

    他停了手上动作，安静地看向她，眼神里藏着海，浪潮无声席卷陈珞。

    早饭七七八八地落入二人腹中。

    陈远扬吃饱喝足，交还手机：“绑了我的副卡，没设额度。”

    陈珞不知其意：“嗯？”

    “‘jiejie’本。”陈远扬不轻不重地回。

    蕴意有多体贴，称呼便有多恶劣，陈珞连对视也不再敢。

    假期内的夜不归宿对部分学生而言已是寻常。这部分不包括陈珞，也不包括她的另三个乖乖室友。她们先后知悉陈远扬的存在，都以为她整夜为弟弟cao心，在周六傍晚她回寝时也如此问：

    “弟弟东西找回来了吗？报警了吗？”

    “珞珞辛苦啦，弟弟已经回去了？”

    “家里人知道了吗？”

    陈珞拿出拎了一路的零食，给三个人分发过去，信口扯谎：“找回来了，都在车站，这么大人了还会忘拿行李，也不知羞。”

    言笑之后，各自返回桌前读书或玩乐。

    白日并未宣yin，甚至半数时间都在静坐，陈珞仍是疲累，早早上床，放下床帘遮蔽灯光，听歌放松神经。

    陈远扬才是大一，已投身“互联网 ”创业大赛，小有收入。项目原因，吃过早饭后，他打开随身笔电办公，没再施放性欲。

    陈珞只着内裤，几近赤身裸体。陈远扬唯独熨干了她的内裤，其它衣物仍晾晒在暖气片旁临时搭起的晾衣架上。虽无旁人，动作之间陈珞亦会顾及是否泄露春光。卷下大半被子，却换来陈远扬贴得更近。他道一声“冷”，便将陈珞连被带人揽到身侧。

    腻到中午，办理了退房，在附近连锁便利店解决午饭，赶至机场已近四点。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而下，照见人间熙攘。

    休息日人流如织，及至送别时分，陈珞险些望不见陈远扬背影。

    距离远到与梦中背影重合，不知何故，陈远扬忽然回了身。目光找见原地不动的陈珞，他也停顿几秒，才抬起手昭示自己的存在，也不挥动，只是安静地与陈珞遥遥相望。

    与落地消息相隔个把钟头，男生又说：到寝了。

    陈珞点进对话框，回他：知道了。

    摁灭手机，没几秒，她又解锁，屏幕仍停留在字数寥寥的对话，她发出一条：晚安。

    屏幕上立时多出陈远扬的回复：嗯，晚安。

    这一夜，好眠无梦。